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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我立刻回撥鞠惠,電話一響馬上被接起,「樊玲,你在哪兒?怎麼家裡的桌子上擺滿了藥?你出了什麼事,你在哪兒?」

  聲音焦灼,一反鞠惠那悅耳之音。

  「我沒事,你先別著急,我就是胃疼,到醫院來輸點液,現在已經好了,我馬上就回來。」

  「都去輸液了還說沒事,你就逞能吧,一個人在醫院……」鞠惠聲音裡滿是心疼的關切,「在哪家醫院,我過來接你。」

  「不要過來接了,你頭還疼著呢,我也不是一個人,柏銘濤在醫院的。」

  對面一片靜默。

  「我請假的時候他知道的,你要是還擔心我,那就20分鐘後下樓來接我?」

  「嗯,我知道了。」

  再撥小秦,得知公司裡並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送去的廣告片龍騰公司很是滿意,只是宇總多次打電話到公司來找我,而小秦一時間又聯繫不上我,弄得她也著急了。

  我安撫了她幾句,也沒提生病的事,免得弄得雞飛狗跳的,我順便告訴了她華創集團廣告的解決方案,她開心得直在電話裡歡呼。

  我忍不住笑歎,這小妮子早晚得姓蔣,看這胳膊肘都拐到什麼樣了,他開心她就開心,他可能不開心,她就先綢繆。

  我掛上電話,我眼眸關垂著,手指輕輕劃在銀黑的數字鍵上,宇陽,他這麼急著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余光處柏銘濤正邁進病房,我按下信息鍵:「很抱歉,剛才不方便接電話,半小時後我再打給你。」

  發送

  我收起電話,把腳放下地,一觸地肌肉一端尖子地扯痛,我晃動了一下,連忙用手抓緊了床頭,手臂被微溫的觸感所包圍,待我重新睜開雙眼時,已到了車上。

  柏銘濤發動車子,他的身影被我闔下來的眼簾剪成淡淡的疏影,靜謐籠罩下來,世界漂浮在時間之外,絲絲縷縷的空氣緩緩流淌。

  「你想吃點什麼?」悠悠的聲音震盪在靜謐的世界裡,這溫暖的聲音穿過長長的距離,猶如纏繞在耳邊的低語,整個世界突然被關掉了聲音。

  「我想吃面。「柔軟的聲音如細密的棉,纏了一層,又是一層。

  柏銘濤驀然回首。

  我睜了睜眼睛,眼底是尚未褪盡的恍惚,乾澀驟然襲來,我忍不住閉上雙眼,「我忘記了,只能吃白粥,鞠惠在家裡給我煮呢,等會兒就可以吃了。」我輕輕地說。

  靜默延伸開來,直到抵達家門口。

  車門從外拉開,柏銘濤用眼神溫和地阻止了「我自己走」的想法,他慢慢攙扶著我下車。

  「我這就是一傷殘人士了?」我頗為自嘲地苦笑。

  柏銘濤嘴角上揚,「你以為呢?」

  剛剛走出車外,卻看到不遠處宇陽靜靜地站在車邊,眉目凝重,似一尊雕塑。

  柏銘濤一眼悠悠掃過,他鬆開攙扶我的雙手,從風衣口袋裡拿出藥,「這一種記得回去吃了粥後馬上吃,這兩種一天吃兩次,最大劑量三顆,別一痛就吃超了。」

  他的囑咐隱隱帶著笑意,米色的風衣因他的動作瀟灑地擺起,微彎的身姿,貴氣卓然中自然流露的關切,伴著他悅耳的聲音,令我的確有那麼一刹那的失神。

  砰!

  一聲很大的甩門聲,震得我一驚,宇陽一步一步徑直走過來,看不清的眼眸裡讓我產生熔漿的錯覺。

  柏銘濤頷首示意。

  宇陽冷眯俊眸,「柏台長,幸會。」

  他伸出手,周全的禮數,如果聲音中不夾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矜傲,如果手中不是燃著細長的香煙,淡青色的煙霧沒有牽出那若有若無的冷峻,那麼他禮貌得無可挑剔。

  「幸會,宇陽。」

  柏銘濤握住他的手,舉止間自有一份天然的氣度。

  宇陽低醇閒散的聲音在空氣中散落,隨著他尾音的落下,空氣一寸寸收緊。

  「柏台長,說起來還真是有緣,這周遇見你,上周回B市時,卻有幸遇見柏夫人,她正從醫院出來,夫人的身體還好吧?」

  柏銘濤的目光澄淨似水,他微微一笑,深邃的五官極顯儒雅尊貴,雍容若王侯,謙謙君子,「我替小小謝謝你的關心。」聲音一貫的平穩低緩。

  「再見,柏台長。」我不欲讓他多留一秒,這樣的場景,如果可能,我願意倒轉時空,也不想他來遭遇。

  身後車聲漸漸遠去,空曠寂靜遼闊的院落裡只剩下我和他。

  短暫間隙的沉默,我的頭越發昏沉,「宇總,我身體不適,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可不可以改日再說?」

  「你剛才不方便回我電話,現在身體不適,似乎我的出現永遠都在最不恰當的時候。」

  他那雙深黑的眸子裡閃過各種不知名情緒,它們流光閃爍,變換繁複,每一種我都來不及捕捉。

  「剛才在醫院裡輸液,是不太方便。」

  我的精神極度的疲乏,為什麼我要站在這裡進行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話?

  宇陽猛收了眼,挺拔的姿態猶如傲立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鷹,壓迫感迎面而來,「為什麼你生病不讓鞠惠陪你去醫院,是什麼病竟能讓柏銘濤缺席省委會議?」

  我的思緒尚未來不及消化,除去隱隱作痛的胃,一股陌生的劇痛從被他緊扣住的手骨處擴散到全身,藥瓶滾落地上發出脆響。

  「宇陽,你發什麼神經,放手。」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柏銘濤去醫院是樊玲打電話請假時他碰巧知道的,我昨天喝醉酒了,樊玲還特意叫我下來接她,宇陽,你放手,你弄疼她了!」

  我的意識成一片空白,我倒在鞠惠的懷裡,好半天才一點一點集中了焦距,飽受針虐的手背此時已是黑得發紫,慘不忍睹。

  「這就是你所予以的最大尊重?」我頭也不回地和鞠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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