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幟雪(28)_我願乘風

二八

　　我苦笑，「馬特裡先生把認知分為幾個階段，肯定自己、懷疑自己、否定自己、認識自己。我現在正在認識自己。」

　　柏銘濤的眼睛裡帶出笑意，「那麼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肯定會更為順利。因為知人者為強者，知己者為智者，和一個智者合作還能有什麼問題。廣告合作協定我已經讓律師擬好了，按你所提議的，旭升廣告公司經營頻道一半的廣告時間，負責提供片源，但是所供片源需聽取電視臺總編室的意見，每個月定期開看片會。」

　　「這份合同時效性是一年嗎？」我問。

　　「是的。這正是樊小姐方案上所提議的。」

　　「柏台，我能否修正一下我的提議，這份廣告協議先簽訂3個月，我把整個頻道的收視率上升到5個點的時候，我們再來談其他。」

　　柏銘濤望著我，而後他大笑出來，笑聲清朗，「樊小姐，你幾乎令我忘記了你是一個商人，商人必追求最大利益的獲得，可是這份合同你已經獲得了最大利益，你還要什麼？」

　　我帶著些俏皮的狡黠，「柏台，雙方的合作是在互相有需要且對方具有不可取代的價值的情況下才久遠的，這個層面會隨著階段性的延伸而修正。3個月後，我會告訴柏台，我要什麼。」

　　這段日子，對我而言是背水一戰，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而成功的概念也會因階段的不同而有所改變，我此時回馬一槍，是因為現今我已握有籌碼，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情是一面倒的，我要和柏銘濤談一談條件。

　　「另外我有一個建議，不知柏台可否採納？」

　　「請講。」

　　「電視臺將在這個月內為柏台舉行就職歡迎儀式，到時節目的整合、新節目的片花將會是儀式上的一道風景，可不可以增設一檔新欄目《俯瞰雲城》？」

　　「這檔欄目的策劃方案我曾經看過。」柏銘濤語意幽深。

　　在這樣的一個男人面前是沒有聰明可言的，只有坦誠，「做一期《俯瞰雲城》是胡台最大的心願。」

　　「得人心者方為王者，樊小姐是要讓我在就職歡迎儀式上展現王者之風，我怎能不採納。人生在完成自己夢想的同時，還能承載他人的心願，樊玲，你是真正的霸者。」柏銘濤站起身來，伸出手，眼底是一片坦蕩蕩的誠摯，「歡迎你加入市電視臺，我本人亦非常榮幸能和樊玲你合作。」

　　「我已經在《財經雜誌》、《時尚女性》連續三個星期看到有關你的消息了，今天你再出席柏銘濤的就職歡迎儀式，我敢相信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將在《時尚風雲榜》裡看到有關你的報導了。」鞠惠將我挽起的頭髮一根根地挑下來，以她大師級的品味來為我定妝。

　　「是啊，好誇張哦，我從未試過業界這麼一片喝彩聲，連一點負面的推測評估都沒有。對我的重新崛起，簡直就像是眾望所歸，我之前也和電視臺合作過，可沒這種待遇。」偏頭困惑，「哎喲！」

　　「再動就扯掉你的頭皮。」鞠惠嚴苛得像十八世紀的伴婦。

　　我乖乖坐正。

　　「你也不想想你這次的合作對象是誰，柏銘濤是遲早要離開電視臺回去的人，誰會在這種微妙階段去觸動他，爭相賣人情給他都來不及。」

　　「他為什麼來電視臺？文化圈又不是所謂的黨校進修，轉一圈回去也不是什麼政績。」

　　「柏銘濤到電視臺來，一是局勢微妙，他不願意捲入紛爭，折耗了自己的羽翼；二是敏感時期，媒體導向不能出絲毫差錯。他到這裡既避開了漩渦，卻又沒有遠離權力的中心，這裡面文章可多了，說了你也不懂。」

　　對，聽起來都很複雜，超出我專業範疇的東西還是不懂為妙。

　　「好了，站起來我看看。」鞠惠將梳子一擱，很有些專業架勢。

　　我輕盈地起身，張開手模特式地轉圈。

　　我穿著一件從頸項沿至腳踝的長袖珍珠色晚裝，腰際系著銀色緞帶，線條簡潔典雅。我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肌膚被襯出珍珠般的色澤，燈光下我嘴角含笑，眼瞳中卻似有無盡煙雨，輕盈旋轉，有種臨風飛去的飄逸，幾綹頭髮在舞動中撫過我淡櫻色的唇畔。

　　鞠惠看著我，眼睛閃亮，「如水之月，清輝盡灑；如雨之花，香氣宜人。太靈秀了。」她輕輕地抿住唇。

　　「鞠惠，豔壓全場的風姿你就別指望我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穿出你那樣的風情來的。這樣，我本人已經很滿意了。」我笑著安撫她。

　　她輕噱，像對一個小白癡。他們貴族群的這種表情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

　　「換一件。」她拎起一件華貴的黑緞禮服。

　　我扯過皮包，「再換就來不及了，我穿成這樣就好了。」我撒腿想跑。

　　「你跑試試，回來我就剝了你的皮。」鞠惠一句話就把我定在門邊。

　　我拉著門把，非常弱勢地捍衛主權，「你手上的那件太招風引蝶了，我不要。」

　　「你穿成這樣才叫招風，穿我手上的這件，全場都是這種模版，不出挑。」

　　「是你選給我的，又不是我挑的。」我翹起鼻子。我們像兩小女孩，一人站一邊鬥嘴。

　　「我怎麼知道你可以把它穿出這模樣。你，過來！」她像女王一樣豎起指頭。

　　削肩、露背，我寧可被剝皮！我合起手掌，「鞠惠，穿你手上那件，我會一晚上不停地去拉禮服的，你想像一下那種恐怖的情景，萬一被拍下來，你可別說認識我。」

　　鞠惠使勁板著臉，終於忍不住噴笑，「那你保證不會穿成這樣和柏銘濤一起巡全場。」

　　我斜她一眼：「小姐，電視臺的美女記者、美女主播多如牛毛，背景家世個個一流，我去那裡是去工作的，監督整個歡迎儀式的流程，巡全場這樣的好事沒我的份。」

　　鞠惠的表情似勉強接受了我的說辭，我飛快地閃出門外，逃離生天。

　　柏銘濤的就職歡迎儀式是在本市的君悅酒店舉行，雲集的大部分是文化界的人士，當然也有前來助興的商界人士，但那大都是既富且貴的人，否則難以踏進這慶典的大門。柏銘濤不喜和商界牽扯，我現在開始明白，這無外乎是惜己羽毛。

　　我走入大廳，身為合作方的我是歡迎儀式的貴賓，也是此儀式的策劃人之一，提前到來安排工作亦是本分。一眼就看到了柏銘濤，他依舊沒有更多的修飾，一身線條流暢的西裝，剪裁十分合體，然而他再是收斂也有隱隱的貴氣溢出。

　　如我所說，柏銘濤很敏銳，他抬起頭來和我迎面而視，極短暫的一眼，他淡淡地看我，又淡淡地收回，然後他低頭繼續和身邊的人討論。

　　「樊姐。」負責儀式流程的小週一看到我就急急迎過來。

　　「有什麼問題？」儀式流程是我和相關人員反復討論、最終得到柏銘濤的首肯才定下來的。

　　「昨天柏台長在流程上增加了一個環節。」小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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