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幟雪(27)_我願乘風

二七

　　商界裡有句名言：吃虧就是佔便宜。在我的堅持下，千樹的羅總按照我所說的價格簽約了。我說服他：「前期的支持是成就自己的眼光。我看好千樹這個品牌，羅總總得讓我盡份力，以後等羅總成就大業之後，旭升公司少不了有打擾的地方，你就讓我心安理得吧。」

　　「小樊，以後只要你開口，我決不打退票。」羅總握著我的手，懇切地說。

　　廣告是沒有恆定價的。雖然我給千樹的價格比常規的低，但是對我而言，時間緊迫，沒有這15秒廣告我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把片子發下去。現在只是賺多賺少而已，沒有虧本的問題。

　　「樊姐，為什麼你還幫那個龍騰公司說話，踩他一腳才是正道。」小秦憤憤不平。老員工了，當時的慘況自然是歷歷在目。

　　我有想過，所以我當初會埋下一紙企劃的伏筆，不過那算是無路可走的兔子蹬腿，時至今日，沒有這個必要了。我站的位置不適合再去做這樣的小動作，徒傷大雅。

　　更何況昨晚我欠他一個人情，這樣我們打和，無拖無欠，最是乾淨俐落。就現狀來說，不必再生枝節！

　　然而這樣的想法可不適合回答小秦，特別是蔣峰也目光炯炯地在一邊看著我，對這個天才，引導是很重要的。

　　我答：「商場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但是有一個原則——自身的職業操守是不能在任何情況下打折的，那不是對對手的打擊，那是對自身的侮辱。」

　　整整一個月，從清晨睜眼忙到夜深人靜，每每踏著星光回家。

　　鞠惠曾言：「比夜店的小姐下班還晚，而且人家也就熬到30歲就收山了，我看你這衝勁，可以熬到45。」

　　我累得笑都笑不出，倒頭就入睡，隨她調侃。

　　很快我和柏銘濤約定的日子到了。記得他曾站在辦公室的中央，對我說：「在一個月後的今天，我靜候樊小姐。」

　　今天我如約而至。

　　柏銘濤的辦公室很簡約，這是我第三次進入，卻是第一次有閒情來打量它。

　　裡面擺放的東西不多，沙發、桌子、大書櫃，窗臺上的花盆裡種了一大叢不知名的植物，長長的根莖翠綠筆直，頂峰綠葉蔥蘢。

　　牆壁上掛著一幅字——「達者至觀」。

　　至——巔峰之筆寫得沉靜如水。

　　觀——俯瞰大地視野廣袤無邊。

　　人生之大境界莫過於以豁達之心追尋本真，柏銘濤的字在揮毫潑墨間，盡得縱橫之氣。

　　我走到書櫃旁，不禁一笑，簡約不代表簡單，柏銘濤這書櫃的木質和規格都是最好的。書桌更不用說了，上好的桃木。說到根本，柏銘濤和宇陽其實都是一個階層的，他們都享受著極至的完美和優越，宇陽溢於外，他斂於內。

　　書架上的書一排排排得整整齊齊，我浮光掠影般掃過去。《金箔》，我定睛再看，作者處寫著——張揚，真的沒看錯，這是寫《第二次握手》的作者寫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我只看了上部和中部，圖書館是殘本，沒有下部，我曾跑遍了本市，但這本書太冷了，根本找不著。我的眼睛裡幾乎要長出鉤子來。

　　「這些書都是到F市來才買的，樊小姐可有喜歡的？」

　　我轉過頭來，柏銘濤站在我身後，他站的角度很有分寸，絲毫不會給人壓迫感。他遞給我一個溫和的笑容，光線薄薄地灑在他身上，很有些閒適飄逸的味道。

　　柏銘濤的尺度，真的永遠完美得不可撼動？

　　他有著和煦的笑容，可是這卻是一道牆，你在他的牆外，跨不出他指定的範圍，只能隨著他的節奏而舞。

　　我有些微的尷尬，如此落形地覬覦他人的財物且被主人逮個正著，「《金箔》，我以前看的是殘本，本市居然有賣嗎？」

　　「那是出版社的一個朋友送的。」

　　我就說嘛，我跑遍了本市決無遺漏。

　　「總編室已經審過片子，沒有問題。」柏銘濤說。

　　我聆聽著。

　　「樊小姐，我沒有懷疑過你會做到，但是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做得這麼簡單卻出色，老人們常說——成功不在於你們擁有什麼，而在於你們知道什麼。今天樊小姐驗證了。」

　　我笑得清淺，如一道水紋。

　　「樊小姐有什麼疑慮，不妨明說。」

　　「我只是在擔心，我下一次的考卷是不是還能完成，柏台你與其誇獎我，不如告訴我，你抽屜裡的試卷是不是和書櫃裡的書一樣多。」

　　柏銘濤笑了起來，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這是他在我面前展現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

　　但凡打工者都知道，最好能讓大老闆對自己有一定程度上的好感，這樣做起事來才能事半功倍。

　　「看來樊小姐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我就不需再做戰前激勵了。這是樊小姐以前給我的整合構想，我附注了些東西，你看一看。」

　　厚厚的一份文書，每一處構想都有柏銘濤的批註，他的注語令這些構想更為成熟且更具有實際操作性。

　　在第三頻道開闢一檔非傳統性的新聞節目，不報導會議記程，不涉及國家大事，僅以當地的民生為主，報導本市所發生的身邊事、周邊事，這是我的構想。柏銘濤的注語——《關注24小時》，以民眾的角度來報新聞，從民眾的視角看新聞，不僅要有新聞性，更要能切實關注本市民眾的煩惱，以小切入，從日常的煤氣、水電、管道疏通等等事項上著手，以民眾利益為訴求點。

　　建議——其中設一小板塊《百姓DV》，讓老百姓用DV拍下他身邊的趣事、新奇事，DV觀察更能接近民眾，增加此節目的可看性。

　　DV觀察這個建議，更深的含義是要把百姓融進節目中來，培養人們的主人翁意識，它是新聞節目的縱深，它最根本的宗旨是要使之成為百姓們所關注的，而這正是政府求解的焦點。

　　我輕輕咬住下唇，柏銘濤的身上不僅凝積了一種厚重的文化根基，更多的是身居上位者的責任感，他洞悉世情，所以他的一舉一動有一種從骨子裡湧出來的淡定。

　　他是一道牆，無法撼動。電視臺對他而言，太淺了，他的未來深不可測。

　　方案在我的手中翻閱完畢，我抬起頭來，柏銘濤正翻看著公文，他的第六知覺很敏銳。

　　他抬眼，「看完了？」

　　語氣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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