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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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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玲,樊玲。」立偉從門口直喚進來,聲音越來越焦灼,他的人很快就出現在洗手間,鞋都沒來得及換,「怎麼回事?」他一把抱起我。 「地上太滑了,沒留神。」 「洗手間用完後要拖幹,你每次都忘記。」他把我放平在床上。 「額頭怎麼這麼冰?」他的額頭和我相觸,「是不是中暑了?」 「哪有那麼嬌弱,我可是山裡來的,結實著呢,只是要睡一下,今天早上起早了。」 他彎起食指,抬起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懶蟲,快睡吧。」他走到門口,把門關上。 我軟軟地閉上眼睛,感覺一絲清涼從我的額頭抹向我的脖子,涼得好舒服。突然他的手停住了,輕輕地觸了一下令我有些刺痛的地方,那裡好像是我下車的時候被飛爪劃了一道。 我想睜開眼,卻脫力得無力回應這一指示,「立偉,不痛,那兒一點都不痛。」我呢喃著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來有再生為人的感覺,全身的筋骨都通了,我撐起一隻手,到處尋找那口子的蹤跡。好香哦,我家丁大廚子今天下廚了,我騰地跳下床。 「哎,哎,那個饞蟲附體的,老老實實給我待著。」 長了三隻眼的丁王爺從廚房裡發來諭旨,我乖乖地縮回床上,但聞著香味怎麼可能忍得住嘛,那味道還是我最喜歡吃的溏心雞蛋面,非人的折磨啊!心像被油煎,我直在床上撲騰。 一會兒立偉端著一個大土碗隆重登場,我像只小狗似的撲上去,「立偉,好香好香。」 我直流哈喇子,立偉受不了地發噱。一根根精細的麵條躺在碗裡,上面鋪著一層翠生生的青菜和煎得金黃的溏心荷包蛋,熱氣騰騰的面香混合著蔬菜味撲上臉頰的那一刻,從霧氣裡我看見立偉看我的眼神,溫柔繾綣。 「這面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吃的嗎?」立偉疑惑地坐過來,湊近我筷子搶了一口。 「啊!」我慘叫著忙把碗轉過去,像小貓偷食一樣,眯著眼細細地嚼。 我邊吃邊對身後的立偉說:「立偉,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樊玲嗎?玲是取鈴鐺的意思,不過我媽媽嫌那字寫出來不好看,還有算命的說我五行傷金,不能用金旁,於是就用了斜玉旁,但實際上就是鈴鐺的意思,因為它經摔,耐打,無論丟在哪裡,只要揀起來,一搖,就會發出很好聽的聲音。」 我扭過頭看立偉,他頗為困惑,「五行傷金?何解?」 我氣結,扭回頭,繼續吃麵條。身後的他半晌不語,只是張開臂膀把他的肩密密實實地貼在了我的背上,他的心跳貼著我的心跳,「我知道你沒有那麼嬌弱,可是每一個男人都希望自己的肩膀能替所愛的人遮風擋雨,我不要你吃苦,樊玲。」低愴的意味交織在溫柔裡。 「立偉,身苦不算苦,心苦才是真的苦,現在不過是回到3年前,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我拉開他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手指與手指交纏,呼吸和呼吸融合,「算命先生說我五行傷金,是說我命裡大富大貴,如果再起個帶金的名就會相沖,可見我很有旺夫運!」我偏過頭笑嘻嘻地看他。 「那就是黎明總在黑暗後。」我忙不迭地點頭,立偉很深沉很嚴肅地說,「那我還是幹點兒活吧,以後大富大貴了就沒活兒幹了!」 「對頭,我現在也要多洗點碗,免得以後僕人太多,想展現賢慧都沒辦法,你得把這個拍下來存檔留證。」我說。 「嗯,照片上還一定寫上——我做貴婦以前的日子,樊玲不得不說的故事,以後被週刊挖去,大賣。」 我心花怒放,遂即洗碗去也。 洗完回來,立偉俯在電腦前做圖紙。他最近有一個新的構想,在各個社區內立看板,社區人口密集,廣告到達點直接,而且投入的費用不高。 這個新媒體的確很有賣點,我坐在他背後,圖紙已有雛形,下面是和諧社區的宣傳,上面是有效廣告畫面。 「你覺得這個媒體適合哪些商家?」立偉邊操作邊問。 「家電、傢俱、月餅、年貨,超市也很適合。我明天針對家電做份詳細的策劃出來,召集些老客戶,先支援下。」我靠在他背上,信心十足地說。 「嗯,你先把方案做出來,我叫小秦他們去摸下底,這社區的安裝也不簡單,和那些物業公司打交道,瑣碎!」 「那和物業公司那邊打交道的時候,你最好讓小秦和你一起去,她的辦事能力我很看好,有潛力可挖。」我對立偉提議。 立偉應承,「好,我也覺得她還不錯。對了,吳曉今天辭職了,她留話說,她做錯的事她一定會有個交代。」 「啊。」我驚異,這死心眼的丫頭,她能做什麼呀,商場上行走哪有不失手的,怎麼能老回頭看,只有無數的迴圈才有人生的順境逆境之別。 「我還是給她打電話吧,過去的當買教訓,不能桎梏了自己,她還這麼年輕。」 立偉搖頭,「我打過了,手機停機,家裡人說她去北京找工作去了,她是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不可能勸得了了。」 我苦惱地把頭頂在立偉背上磨,一會兒後,我跑去倒了杯水給他,終於下定決心,「立偉,公司裡有多少人辭職了?」 立偉的滑鼠定了一下,「三個製作人員辭職了,現在我們也用不上這麼多的製作人員。業務員沒怎麼動,因為之前轉給電視臺的廣告合同還有提成可拿,不過業務員本來就是哪裡的項目好往哪裡跑的,到時候我們這個專案建好,一個電話的事。」 也就是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雖然立偉儘量混淆我的主題,不過我又怎麼會不明白,一個公司發生這麼大的事,員工們人心惶惶,另謀出路實屬正常。除開父母親人,哪裡可能要求別人和你同甘共苦。賓主一場,能夠讓員工在辭職的時候說一聲「丁總,以後有需要召喚一聲」就已是極難能可貴的了。 而在立偉重整山河的進途中,員工辭職應是最微小且可預料的挫敗,更多的風刀霜劍都會向他逼來,尤其商場上那些趨炎附勢的人,磨刀霍霍恨不得再趁勢切你一塊皮下來,以期商場上少一個對手,痛打落水狗是商界屢演不敗的劇碼,而且這類劇碼以各種方式侵襲你的生活。 兩天前,陳方李氏——信宏廣告的總監,我以前的上司,特意打電話過來問候我:「樊玲啊,我以前怎麼教你的,做生意最是要老實,廣告業不比賣菜,凡是便宜就好,你看你撿芝麻丟西瓜,偷雞不成還倒蝕把米,居然買盜版廣而播出,這實在是廣告界的恥辱!我都不好意思對別人說你是我帶入行的,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半瓶子水就丁當響,當初離開我這裡以為廣告業就這麼簡單,三腳兩手就可以打出一片江山,做人志氣高是好事,但是自不量力就會摔得慘重,這個後果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足足關心了我一個小時,痛心疾首地進行她的諄諄教導,極端不齒我的自毀長城,我耐心十足地聽完。 此類電話還切忌中途掛斷,落個目中無人、不思悔改的罪名事小,讓人家心火無處可泄,再在事實上添柴加火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這也真是不能怪人家,因為若不是你先掉水裡,人家又何來痛打,你既落水人家不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樣的大好機會? 然而做前輩的為什麼見不得後輩上進?為什麼做事非要趕盡殺絕不可以有商有量?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總是落井下石,不可以雪中送炭? 我在立偉的肩膀上無聲地歎息,朗朗明月浩浩夜空,但願勇者必勝,仁者必昌! 立偉揉揉我的頭,「還不快去睡覺,明天你還要應付龍騰的律師,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事端,養足精神,輸人咱也不能輸氣勢!」 哼,他像對一隻小狗似的。 「莫礫說……」我停住了,那些無聊的猜測不說也罷。 「說什麼?」他倒轉過身來了,頗有興趣要聽。 「他說龍騰公司現在已經完勝,不會再窮追猛打了,叫我放心。」 「希望如此。」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莫礫對你很優待嘛,我們公司不算大,能勞煩到三大公會的首席確實不易。」他語氣裡有酸味,不過這種酸味是為我所喜的,我心裡噗噗冒泡。 「他是鞠惠介紹的,他看的是鞠惠的面子,這叫愛屋及烏。」 「我喜歡傻妞。」他埋頭工作,輕飄飄地回一句話打擊我。 我氣呼呼站起來,「傻瓜配傻瓜,生一大西瓜。」 一支鉛筆扔過來,正中紅心,我摸摸小屁屁,好女不和男鬥,尤其在先天的武力鬥爭上,這是論持久戰的精髓。 「樊小姐,你賠償金裡面有一部分是所購買的片子,這不符合規矩啊,你應該現金賠付。」龍騰的索律師皺著眉頭審視我呈交的賠付申請。 「索律師,你方並沒有特別約定,旭升廣告公司不能用固定資產來支付一部分的賠償金額。」莫礫指出。 「這我要和總裁商量。」他猶豫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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