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68)

六十八

　　深夜的時候大家才陸續散去。小譚把喝得爛醉的承瑾送回賓館。承瑾酒品很好，喝得那麼醉，也只是安靜地躺在那裡，沒有胡言亂語，更沒有發酒瘋。

　　司機走後，小譚去浴室去弄了一盆熱水幫趙承瑾擦了擦額頭，他滿身都是酒氣，小譚怕有問題，決定在這裡守一下。平時那麼矜貴的一個男人，現在喝醉傷心了，躺在這裡像個受了傷的孩子。小譚心裡一軟，不由細細地給他擦著。好不容易弄完了，小譚把毛巾放進盆裡剛要轉身，她的袖子卻被拽住了。

　　"舒宜，你不要走，"趙承瑾坐起來拉過小譚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能不能別走，舒宜，留在我身邊，就一小會兒。"他已經醉了，黑如葡萄的眸子裡清清楚楚地倒映著小譚的臉，那裡湧動著水一樣漆黑溫柔，絲絲縷縷地纏繞過來，小譚心突地一跳，猛地低下了頭。

　　小譚剛想抽出承瑾握著她的手，忽然承瑾用力抱過來，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聲音卻是異常的沙啞低沉還透露著一股痛楚，他說："不要走。"

　　小譚被這種痛苦的聲音給蠱惑了，她呆呆地一動不敢動。

　　承瑾把她抱得更緊了："舒宜，我不會讓你走，我不要你嫁給別人。"他的手猛地使力，小譚被他勒得生疼，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只好跟他解釋說："趙總是我，我是小譚，我不是舒宜啊。"

　　承瑾只是固執地抱緊她，仿佛生怕鬆開一點點她就會飛走，他固執地說："你又叫我趙總，你又不肯承認你是舒宜，為什麼？你的心裡從來沒有我，我為你做的一切你從來不理會，你為什麼要嫁給那個人，為什麼你不愛我？"

　　小譚一邊拼命地想要拉開他的手，一邊拼命解釋："趙總，你喝醉了，我不是舒宜，你知不知道？"

　　承瑾終於放開了她，但還是沒有認出來面前的人，他的眼睛裡冒著火，狠狠地瞪著小譚，冷笑著說："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你從來不肯等我，你從來不給我機會。你總是把自己躲得遠遠的，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我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嗎？你為了我一句話躲了我十年，好不容易我找到你了，為什麼又要嫁給別人？我為你做的一切你是看不見，還是看見了也當作沒有看見？你是不是沒有心，你的心呢，還是你根本就不愛我？"承瑾很激動，小譚的手被他抓得生疼生疼，可就是沒有辦法掙脫。

　　她急得大叫："趙總，我真的不是舒宜，我真的不是舒宜！我是小譚啊，趙總，我是小譚……"她不斷地重複著，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喝醉的男人解釋清楚她的身份。

　　承瑾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小譚，過了好久，他放開她，挫敗地坐在床上，低聲而寥落地說："你不是她，我早知道她不會在這裡，她要嫁給別人了。"

　　這天晚上小譚守了承瑾一夜，一直在思考承瑾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想起舒宜來。

　　她不知道舒宜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連丁總監都佩服的一個女人，明明是個柔弱纖細的女子，骨子裡卻是預料不到的倔強堅持。一個人再苦再難卻從未低過頭，身邊的男人她亦根本不屑一顧。今天晚上通過她醉言中透露出和夏桐的事，小譚對她更加瞭解了幾分，但是這位趙總又是怎麼回事呢？

　　看得出這兩個人關係極不正常，哪裡不正常小譚又說不上來。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小譚就走了，她不想讓趙承瑾知道她在這裡呆了一夜。

　　舒宜要回B市的那天，承瑾打了個電話給她。

　　原本舒宜一直都刻意回避著他，沒想到此時承瑾打電話過來，舒宜反而能夠平淡冷靜地答應赴約。

　　承瑾約了她在咖啡廳見面。

　　舒宜早到了，點了一支摩爾，她已經很久不抽煙了。

　　承瑾過來的時候很自然地把她手裡的煙拿下來，放在煙灰缸裡按滅了，舒宜呆愣了一下，沒想到承瑾會這樣做，旋即無聲地笑了笑對承瑾說："你來了？"

　　也許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此時反而能如此自然的相處。

　　承瑾點了點頭，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起初說了一點公司裡的事，後來承瑾又問了一點舒宜當年在學校的事。舒宜也說得簡單，她說："還好，當時忙著賺錢交學費，發過傳單，做過助理，也做過服務員和清潔工。"

　　"那後來為什麼不拍廣告了呢？"承瑾問道。

　　"嗯，沒拍了，後來。"舒宜的眼睛低了下去。

　　不知不覺倆人聊了很多，話題從那年她離家後投奔了靜雲，到然後在B市上大學，再到後來出來工作。重逢以來，這居然是他們頭一次這麼和諧地談起那些往事，一邊談舒宜一邊微笑，時不時還看一眼承瑾。閒適地聊著那些往事，承瑾似乎已經忘記了眼前是即將要和另外一個人結婚的舒宜。

　　重新聽到夏桐雪中下跪的那一幕，承瑾忽然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舒宜，過了一會才幽幽地說："夏桐對你真是好。"

　　舒宜低著頭沒說話，她低著頭的時候頭髮垂下來，遮住了臉。已經是接近五月的天氣，舒宜穿了一件V字領的衣服，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脖子，隱約能夠看見幾根淡藍色的血管，承瑾心裡忽然湧起了一陣酸楚，他清清嗓子攪著面前的咖啡，打破沉默問："他的腿真的沒辦法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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