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43)

四十三

　　舒宜的手猛地一僵，笑也僵在那裡。

　　承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起先有些慌亂，轉念一想，又不緊張了。反正說都說出來了，而且自己也沒說錯，乾脆就直瞪瞪地看著舒宜的臉，等待著她的反應。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大膽。

　　舒宜蒼白的臉上，黑葡萄一般的眼珠藏在長長的睫毛下面忽閃著。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這一秒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一個世紀好不容易過去，舒宜又開始給他處理傷口，可這次低眉斂目，雙唇緊閉，一臉嚴肅，動作迅速，處理好傷口，冷冷地對他說："你走吧。"

　　承瑾萬萬沒想到舒宜會這樣，他有點兒忐忑地站起來盯著她的臉，她的臉垂著，看不到她的眼睛。承瑾抬腿要走，到門口忽然又不甘心，乾脆破罐子破摔，轉回頭又對她說了一句："舒宜，是真的！"

　　舒宜忽然狠狠地抬起頭來盯著承瑾厲聲道："趙承瑾！"

　　承瑾把臉低了下去，沮喪一點點地在心頭散開，握著門框的手卻袋子仍不肯鬆開，就那麼站著。

　　一陣沉默。

　　良久，響起承瑾低低的聲音："舒宜，我真的很喜歡你，從小就喜歡。每次看見你受傷，看見你被人誣陷，看見你一個人坐在礁石上我都會心痛，但是那時候我不敢跟你說話，我怕你會討厭我。可是我又不甘心，總是想接近你。那一次你離家出走，我很害怕。你那麼小我生怕你會遇到什麼壞人或者掉進海裡，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其實我知道碧嵐對你不好，我也知道孫阿姨恨你，所以這一次看到你我是真的高興。看到你笑，我真的很開心，看到你生活得很自在，我也很欣慰。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以承瑾一米八的個頭高出身材嬌小的舒宜太多，可這麼一位高個子，忽然在舒宜面前低下頭來，聲音低沉，小心翼翼，一絲絲的委屈彌漫在語氣裡。

　　舒宜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一軟，但她很快又想起碧嵐，從小身邊的人都稱讚他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舒宜像聽見了什麼大笑話似的，冷笑起來："你不用這樣騙我。"

　　方才一直小心翼翼地承瑾，猛地抬頭看著舒宜，眼睛裡閃過一絲受傷的眼神，他執拗地說："舒宜，我沒有騙你。"

　　他的目光閃爍，墨黑之下隱隱有水光閃動，裡面閃耀的委屈讓舒宜的心猛地一跳，她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會兒她才說："你先走吧，我現在不想聽你說這些。"

　　她的心亂得很。

　　承瑾臉色發白，死死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頹然地鬆開了抓住門框的手，慢慢地走出去，走了很遠。他回頭，門兒緊閉。

　　他一邊走，一邊想，平時他是絕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的，但是今天卻脫口而出了。不過他不後悔，反而一陣輕鬆。說了就說了，如果她不喜歡他，那麼他起碼不會有遺憾。

　　不過他真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舒宜從小就對他冷冷淡淡的，如果她真的不喜歡他呢，那該怎麼辦？想到這裡真是覺得沮喪。他從小就是親戚朋友爭相誇讚的物件，一帆風順，可現在一想到舒宜，心裡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第二天承瑾又來學校了，但是他不敢讓舒宜看見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她一瘸一拐地提著熱水壺和飯盒，打水打飯。

　　舒宜早已習慣自己照顧自己，所以這樣的傷她還真沒放在眼裡。從擁擠的食堂打好飯去提熱水壺的時候，她才發現壺裡早已灌滿了開水。她有點兒疑惑，忽然笑了："這是哪個笨蛋，自己的熱水壺都不認識，反而給我打了，正好免得我去開水房。"

　　雖然那樣想，可直到走到宿舍門口還是有點兒疑惑。下午的時候她留了心眼兒，把開水壺放在一旁，然後拿著飯盒假裝去打飯，剛走出沒多遠，就看見了承瑾。果然是他！

　　舒宜雖然知道承瑾正在準備出國材料等待簽證，不用上課，但是想不到他會這麼大膽，站在那裡一時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承瑾也看見了她。他站在那裡，呆呆的，有點兒不知所措。

　　舒宜默默地走過去接過水壺，轉身往宿舍走。

　　又只剩下承瑾一個人站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發怔。

　　這以後，舒宜開始變得敏感。每天除了上課，待在宿舍再也不出去，仿佛怕碰到什麼人，遇到什麼事。

　　班裡卻漸漸炸開了鍋，隱隱地聽見有人在說："知道嗎，就是那個韓碧嵐，她也有可能到美國去念高中呢。"

　　"啊，真的嗎？但是學校裡不是只有一個指標嗎，不會那麼容易吧。"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