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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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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我腳邊小小的旅行箱,雨水絲落下,它上面全是一層晶瑩的水珠,這只箱還是莫紹縑買給我的他說女孩子用剛剛好,正好裝下衣服和化妝品,其實莫紹縑買給我的真的很多,這三年我擁有所有最好的一切,在物質上的。所有東西我都留在公寓沒有帶走,當時我一心只要擺脫與他的關係,再不願意與他有任何交纏。 我柃著行李搭機場快線回學校,中間要換兩次地鐵,不是交通的高峰時段,人也並不多。車廂裡難得有位置可以坐,我這才想起拿手機給趙高興打電話:『合同我簽到了。「趙沒有我想想像中的高興,他只是說:「童雪,謝謝你,不過現在不需要了。」我的心猛然一緊,我問:怎麼了?「我追問他幾遍,他只是說:你回來就知道了。 我出了地鐵就打車回學校,出人意料悅瑩盡然在寢室裡。她一見到我就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捶著我的背說「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擔心死我了。」因為怕輔導員發現我不在本地,所以在海濱的時候我把手機關了,一個多月沒見,悅瑩似乎一點沒變。我又驚又喜的抱著她:你怎麼回來了?「先別說這個,我正想吃西門外的烤魚,又沒人陪我,走,快點,我們去吃烤魚!」她拖著我跑到西門外去,等到香噴噴的烤魚上桌,她才似乎異樣輕鬆地對我說「我跟趙高興分手了。」我驚的連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連聲問:為什麼?:「我爸得了肝癌,現在是保守治療,醫生不推薦換肝,說是換肝死得更快。」我傻傻的看著她。她語氣平淡,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我那暴發戶的爹還一直想要瞞著我,直到我發現他在吃藥,才知道原來他病了快半年了。」 我握著悅瑩的手不知說什麼才好。「我回家一個多月,天天跟著他去辦公室,我才知道他有多累,這種累不說身體上的,完全是各種各樣的壓力,那麼大一攤子,公司內內外外,所有的事都要操心,我現在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我媽死了六七年了,我一直以為他會娶別的女人,所以我拼命花他的錢,反正我不花也有別人花。我就是敗家,我就是亂花。二十歲的時候他問我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說要直升機,可是他還是賣給我了,我。我叫他別拼命賺錢了,他說我這麼拼命也就是為了你,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把事情多做點,將來你或者可以少做點。這一個多月我陪著他一起,才知道做生意有多難,他這麼大的老闆了,一樣也得看別人臉色,所有的矛盾害的處理,公司的高管們分成好幾派鬥個不停,外頭還有人虎視眈眈,冷不丁就想咬上一口,而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辦公司陪著他,他說:乖女兒啊,儂要嫁個好男人,爸爸就放心了。」 「我和趙高興在一起,真的是很輕鬆很開心,可是我知道高興不適合做生意。我以前覺得誰也不能拆散我和趙高興,但是我現在終於知道,我出生在這種環境,註定要背負責任。公司是我爸一輩子的心血,我怎麼忍心在自己手裡敗掉,他現在頂多還有是哪五年好活,這三五年裡,我只有拼命得學,學會怎麼樣管理,學會怎麼樣接管公司,我媽死的時候那樣灰心,因為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我和我爸,而對我爸而言,最重要的是事業和我。我已經沒有媽媽了,因為媽媽我恨過我爸,可我不希望我爸死的時候也那樣灰心。」 我想不出任何語言安慰悅瑩,她這樣難過,我卻什麼都沒法做。她默默地流著眼淚,我陪著她流淚。過了好一會兒,悅瑩才把餐巾紙遞給我:「別哭了,吃魚吧。」 我們兩個食不知味地吃著烤魚,悅瑩說:「我打算考GMAT,我想申請商學院,多少學點東西,然後再回國跟著我爸一段時間,能學多少是多少。」 「跨專業申請容易嗎?」 「不知道,不行就拿錢唄。」悅瑩似乎重新輕鬆起來,「我那暴發戶的爹說過,這世上可以拿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回到寢室我整理行李,衣服全都拿出來,箱子底下果然有份合同。我蹲在那裡,拿著它不由自主地發呆,悅瑩看見了,有些詫異地接過去:「怎麼在你這裡?」 我沒做聲,悅瑩已經翻到最後,看到莫紹謙的簽名頓時瞪大了眼睛:「你怎麼又去找他?」 我看著這份合同,我再次出賣自己出賣尊嚴簽回來的合同,到現在似乎已經無用了。 悅瑩說:「誰說沒用了,你這麼下死力地弄回來,再說莫紹謙本來就欠你的!我拿走,我給你提成!你別申請什麼貸款了,這個合同簽下來,我那暴發戶的爹該提多少點給你啊!」 她拿手機劈裡啪啦地按了一會兒,給我看一個數字,然後直搖我:「童雪!童雪!有這錢你連將來出國的費用都夠了!」 我沒有想過是這樣的結果。 晚上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我沒有想到悅瑩會放棄趙高興,在我心目中,真正的愛情是永遠不能被放棄的,而是悅瑩的語氣非常的平靜:「我是真的愛他,而是真的相愛也不能解決實際的問題。我選擇的時候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離開趙高興,或者我再也找不到可以這樣相愛的人了,但我沒辦法放棄我爸用盡一生心血才創立的事業。」 從她身上,我想到了莫紹謙,當年他中斷學業回國的時候,是不是和悅瑩一樣的心態呢。 蔣教授對我說過,結婚的時候莫紹謙說,他這一生也不會幸福了。 一生,這麼絕望,這麼漫長,是怎樣才可能下了決心,犧牲自己的一生。 我的胸口那裡在隱隱發疼,在T市離開蕭山的時候,我也覺得我這一生不會幸福了。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時怎樣的一種痛苦。 我沒有想過,莫紹謙也經歷過這樣的痛苦。 可是我和他的一切已經結束了,孽緣也好,糾葛也好,都已經結束了。 悅瑩的爸爸還真的是挺慷慨,沒過幾天悅瑩拿了一張銀行卡給我:「你的提成。」 我不肯要,悅瑩沒好氣地塞在我手裡:「就你傻!為了我還跑回去找那個禽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受過什麼樣的委屈。」 「也沒有什麼委屈。」 悅瑩說:「這樣的合同莫紹謙肯隨便簽字嗎?虧你還敢回頭去找他,你也不怕他把你整的屍骨無存!」 我說:「也別這樣說,真的算下來,總歸是我欠他的多。」 悅瑩戳我腦門子:「就你最聖母!」 悅瑩現在跟她父親學著做生意,在我們學校所在的城市,也有她爸爸的公司。悅瑩沒有課就去分公司實習,一直忙忙碌碌,商業圈內很多事情她漸漸都知道了,有時候她也會對我說些業內八卦。 可是有天她回學校來,逮著我只差沒有大呼小叫:「原來莫紹謙是慕振飛的姐夫,天哪,這消息也太震撼了,我當時都傻了,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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