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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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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到學校,我誰都不認識,所以很省心。門外,來來往往有很多人經過,有的人還喊著我的名字,不是妖精。

  但他們都與我無關。

  他們的忙碌與我無關,他們的喧嘩與我無關,他們的爭論與我無關。

  我很寂寞,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交談。

  我想,來個貌若天仙的美女好吧,我會打破愁眉苦臉和她敷衍幾句,但是沒有。

  於是我又想,來個醜一點兒的女同事也好吧,可以談談文學什麼的。

  仍舊是失望。

  我想實在不行來個男的我也會跟他談談腐敗或是女人什麼的。

  我等了很長時間也沒人來,除了孤獨感。

  我說實在不行寫寫字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在教學之餘,我開始零零碎碎地記錄一些東西。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文字,很多都誕生於那個階段。

  95

  還好,我認識了穆江。

  他建立起我們活下去的勇氣。

  穆江是我的同事。他和我畢業於同一所學校,是我的師哥,這使我們比別人更容易熟悉起來。

  那時候,我們剛看完一部電影《 莫札特》,對天才兒童莫札特印象深刻,於是就命名他為莫札特江。他很喜歡這個稱呼。首先,他是音樂工作者,是神聖的音樂教師;其次,和莫札特一樣,他很瘦,驚人的瘦,一顆巨大的頭顱長在他瘦弱的肩上;再次,他面色蒼白魂不守舍,總以為自己是個憂鬱的王子,總認為自己是個莫札特一樣的悲劇人物,充滿了宿命,每天都以為自己第二天就會死去。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如此概括:每天,他像一個有氣無力的石像,坐著單位的班車來來去去,半死不活。

  他一天大概有二十五個小時在睡覺,他說自己是個睡美人。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說自己是睡美人,這是不是有點變態?

  看著他柔軟的鬈髮和不經意的蘭花指,我想他大概性心理有問題。

  他告訴我:在八歲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女孩兒。他玩女孩才會玩的遊戲,和女孩混在一起,蹲著撒尿,他覺著自己就是個女孩。

  上小學之後,因為要上男廁所,他才對自己的性別重新進行了定位。

  但看起來不是很成功,他還是有點女裡女氣。

  他的腰肢像女人一樣柔軟,可以將身體彎下去彎下去,把自己折疊起來,他的機靈的大眼睛會從褲襠裡向你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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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札特江告訴我們,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

  他只用從化學實驗室拿出來的燒杯喝水。

  不管那裡面曾經盛過什麼,發生過什麼反應,他只用燒杯喝水。他認為燒杯是離骯髒最遠的容器。每打碎一個,他就會到化學實驗室再拿一個,沒有燒杯,他幾乎不喝水。

  他從來不用別的杯子喝水,從來不用。

  他更不用別人的杯子喝水,從來不用。

  即使他經常在頭髮上沾著棉花,腳指頭頂著破洞,起床之後從來不疊被子,數錢時習慣用手指蘸滿唾沫,他也會說自己是個絕對有潔癖的人。

  他很注重自己的藝術家形象。每次睡醒之後出門之前,他都要用手把頭髮叉一叉,再叉一叉。

  他對著鏡子彈掉乳酪一樣的眼屎,他充滿情欲和溫柔的大眼睛才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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