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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有天遊醫買餅子與子君攀談時意外地進入了阿偉的視線。阿偉就一眼認出,這副萎瑣的面孔就是上次給他算命說他多子多福的人的。阿偉沒想到子君竟跟這類人打得如此火熱,他對子君的成見由此加深了。阿偉在轉身回頭的時候看見肖平珊珊向他走來。

  肖平手中拿著一卷宣紙和一支毛筆。那段時間他基本上走閉門不出。他正在著手營造一部驚世駭俗的長篇小說,他花了很長時間來進行構思,確立這部長篇的基本框架和內容。閑下來就練書法,也許是別人向他索字漸多的緣故,他對寫字的濃厚興趣再次被喚起。他想不管是以後簽名售書還是成了大作家給別人題字,字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寫了,拿出去至少要贏得一片哪怕是虛假的喝彩也好。為了避免外界的干擾,他將電話報停二十天,使若干企圖打進他家的電話全是忙音。尤其是劉亞琴,她到處找肖平找不到,電話也不通,打電話到阿偉那裡,阿偉說他在家練字,那天看見他拿了許多宣紙。劉亞琴為肖平這麼長時間的避而不見有些傷心,她想見他之後一定要臭駡他一頓。

  劉亞琴是在單位上班時間去找肖平的,她在街上特意給肖平買了一袋芝麻片和兩包好香煙,這是肖平喜歡吃的兩樣東西。那天的太陽有些像肝病患者的面孔顯得面黃肌瘦,她在面黃肌瘦的陽光裡遇到正要上班的男悟推著自行車往外走。男悟穿著阿偉買的皮裙,皮色顯現的光澤與男悟臉上的生氣相得益彰。劉亞琴認為這麼冷的天氣穿皮裙可能不大適宜,男悟掀開皮裙對她說裡面穿著羊毛褲襪,她辦公室有空調,不存在冷的問題。男悟對自己所在的單位非常自豪,她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劃為白領階層。男悟說,肖平在家,你下午不要走,多做兩個菜。男悟上車的姿勢有種講究之後的彆扭,為了追求灑脫差點把傾斜過大的車子弄翻了。劉亞琴為她暗暗捏了一把汗,提心吊膽地上樓了。

  肖平家的門虛掩著。劉亞琴輕輕走進去,徑直來到肖平房中。肖平正在伏案寫作,因為彎曲而略顯臃腫的脊背向後誇張地扭曲著。她向扭曲慢慢走近,啊地一聲叫出來,肖平神經質地劇烈一抖,心驚肉跳,一層冰涼的細汗噴湧而出。臉在驚悸之後變成了醬紅色,雙唇如蟬翼般地抖動起來。劉亞琴心中騰起一股達到預期目的之後的快感和愜意。肖平說你這麼長時間不來,來了還嚇我,這樣會打斷我的思路的。劉亞琴抱著他就雨點般地親起來。肖平頓時產生了一種被佔領被補償的感覺。他的目光從劉亞琴頭上滑過去透過門簾的縫隙注視著客廳,他說保姆在外面。劉亞琴如夢初醒,放開他坐到床上,繼續綿綿細喘。

  劉亞琴告訴他今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四年前的今天一個昏慘慘的下午她出世了。生下來了就辦了兩件讓大人高興的事,一是撒尿二是哭。儘管只有四斤多重,可哭的聲音依然響亮。肖平祝賀她長了二十四歲。劉亞琴說,光口頭祝賀不行,要有實際行動。肖平說那就買點紀念品之類。他讓她多做幾個菜,就算在這裡過生日了。吃飯的時候陽光不顧一切地燦爛起來。

  劉亞琴把肖平領到了她同學家裡。這是報社家屬院。阿偉就住在她同學的隔壁。怕阿偉看見,劉亞琴讓肖平再往上走一層,等阿偉家裡門關嚴了才下來。再上樓時,肖平做賊似地躲躲閃閃,聽見劉亞琴摸鑰匙掏鎖孔的聲音,有點像鄉下人吃炒黃豆似地格嘣脆響。門啟動的聲音很艱澀,好像很長時間沒有使用過了。劉亞琴進門時,阿偉家裡鬧烘烘的聲音驟然停止了,這時他家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來,後面露出阿偉那張成熟蒼勁欲與之告別的臉。阿偉似乎聽到了先前隔壁劉亞琴開門的聲音,送客人回來時將目光往旁邊門上移了移,然後進門把門關上了。肖平見阿偉已經進門,才縮手縮腳地從樓上往下走。

  這間兩室一廳的房子跟阿偉家的一模一樣。前幾年,劉亞琴同學的父親在報社當總編時,因搞有償新聞大發橫財,還未到退休年齡就辦了退休手續,到南方辦公司去了。這間房子在房改時通過關係買了下來,給正在上學的女兒住。屋內設備齊全,窗簾、地毯、床單通通都是粉紅色,肖平進屋的第一印象就是進入了一個燃燒的領域。空調排出的陣陣熱氣使屋內回蕩的氣流被火苗般的顏色染成了桔紅,一片桔紅把兩人的影子推到牆上地下,變成了兩堆不規則的模糊。當大紅色的門扉被斬釘截鐵地關嚴之後,兩個模棱兩可的飄影完全進入了烏雲般的游離狀態。兩個影子面面相覷地印在牆上,仿佛同時面臨一個幹什麼或怎麼幹的問題。

  肖平將腿伸直互相攪動,掩飾著內心莫名其妙的恐慌與不安。他想他進入了一個並非風調雨順的歲月,今天對他來說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平時他希望與她單獨相處,當這個願望實現之後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好龍葉公。劉亞琴看著他鄭重思考的納悶樣子,問他這幾天干什麼去了,怎麼連人影都不見。肖平說正在構思一部長篇,一部稿紙要用十多斤重的長篇。眼下正在做創作準備,包括身體精力上的養精蓄銳和心理情緒上的。劉亞琴沒等他把話說成句號就摟住了他的一隻肩膀,他的肩膀就像失衡了的天平傾斜了下去,傾斜的角度由90度縮向30度再滑向零度。後來兩人就成了平面上的兩條不相交的直線了。肖平覺得這樣平躺著有一種距離感,便側臥著,兩人同時伸出手去讓對方枕著。貼著那張豐腴粉嫩的一把能捏出水來的臉蛋,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想咬她一口的念頭。他從容地張開嘴輕輕一咂就鬆開了,嬌弱的臉上出現了一排淺淺的月牙形的牙印兒。亞琴說,你乾脆咬掉一塊算了。肖平說,我怕咬痛你。你要是顆糖丸就好了,我就一口把你咽下去。

  劉亞琴說,是你的還不行麼,非要吞下去才算?肖平就像馴服一個桀騖不馴的人一樣,一把將她箍得透不過氣來。一陣緊張和激動,劉亞琴坐起來,開始剝去外面的衣服,在進入裡層時被肖平擋住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攔了攔。劉亞琴停止了脫自己卻伸手過來脫他。肖平捏著拉鍊捍衛著自己,劉亞琴從他衣服張開的縫隙中伸進手去胳肢他,肖平全身發癢夾緊胳肢窩傻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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