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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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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元錢一桶。"小男孩兒有些羞澀地回答。 戴淺淺從身上拿出錢包,卻發現零錢已經用光了,只有百元的鈔票。 "阿姨沒有零錢了,這個你拿著。"她將一張百元鈔放到小男孩兒的手上。 "不,不用這麼多。"小孩子躲了躲,"我沒有錢找給你。" "那就不用找了。"戴淺淺說,"你這個桶我也一起要了。" 小男孩兒看了看戴淺淺,又看了看手中的錢,咬了咬嘴唇,低聲說了一句:"謝謝阿姨。"然後就跑開了。暮色下他的身影小而單薄,被風吹起來的背心漲得滿滿的,好像是他喜悅的心。 戴淺淺拎起桶,將裡面的小蟹放到了海灘邊,不一會兒它們便四散爬走了。晚上戴淺淺做了一個夢,夢中那個小男孩兒企盼的眼睛一直看著她,這讓她醒來後輾轉難眠。 調查工作仍在繼續,關於漁民搬遷的事是重中之重。戴淺淺和江旭商量了幾次,都沒有什麼好的方案,要讓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島上的人捨棄故土是十分困難的事。 期間,戴淺淺在於軍的帶領下拜見了島上的一位老人。這位名叫曾培玉的老人曾經跟隨戴淺淺的外公一起在朝鮮戰場浴血奮戰,現在住在島上的光榮院裡。 見到戴淺淺,曾培玉顯得很高興,可得知她外公已經去世,老人痛哭失聲。曾經同生共死的戰友,現在卻陰陽相隔,怎能不讓人傷心? 待老人平靜下來,戴淺淺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給他聽,希望他有好的辦法可以讓漁民們去陸地生活。 "純粹胡扯!"聽了戴淺淺的方案,老人家憤怒地說,"漁民離開了海還能叫漁民嗎?他們的家在這裡,房子在這裡,世世代代的祖墳都埋在這山上,有哪個渾蛋會離開?" 一番話將戴淺淺說得啞口無言,這也正是她所擔心的問題。動遷專案無法啟動,"廣城島"的全面開發就無法進行,一切投資與計畫都將化為烏有。 回去的路上戴淺淺沉默著。其餘幾個人也都悶悶不樂。於軍見此情形卻笑了笑,說:"戴小姐也不用擔心,我聽說這個項目還有一部分政府投資,到時候政府一下令,管他們愛不愛搬,死的活的都得走。" 這叫什麼話!戴淺淺看了看他,這位於科長似乎對東南集團很有成見。 回到住處時,服務員正在打掃房間,她手裡拿著那個裝蟹的小桶問:"戴小姐,這個扔掉吧?" 看到這個桶,戴淺淺不禁又想起那個小男孩兒,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不安,於是問:"最近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小男孩兒,穿著背心在海邊撿蟹,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皮膚很黑……" "哦,你說的是周強那孩子吧?"未等她說完,服務員就接口道,"這孩子天天在海邊撿蟹賣,給他媽媽治病,說起來真是可憐。" "治病?"戴淺淺忙問,"他母親有病?" "是啊,聽說是精神病呢,天天在家裡發瘋,還打他。你看那孩子身上哪有一處好地方?怪可憐的。都是因為他爸爸前些年出海遇到了颱風,到現在也沒回來。奶奶沒幾天就病死了,孩子媽也就瘋了……" 他的媽媽是瘋子…… 服務員後面說的話戴淺淺幾乎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耳邊只迴響著這一句話--那個孩子的媽媽是瘋子…… 傍晚的時候,戴淺淺拉著江旭找到了周強的家。三間平房,一個小小的院子,門窗是用塑膠布糊住的,風吹來時嘩啦啦地亂響。 見到戴淺淺等人,小男孩兒有些意外,也有些窘迫。 "阿姨,這幾天媽媽身體不好,我都沒有去撿蟹,過幾天我一定再去多撿些回來。您給了那麼多錢,夠十桶的呢。" 聽了這話,戴淺淺說不出的心酸,只拉著他的手無法說話。江旭見此情形便將周強拉了過去,問了他一些家裡的具體情況。 原來周強的媽媽以前身體很好,之所以得病也是因為丈夫出事所致,先是天天期盼著他能回來,接著便漸漸有了幻覺,直到得了幻想症,發了瘋。 幾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出一片忙亂的聲音,緊接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沖了出來。她膽怯地看了看戴淺淺等人,突然一把拉住周強,嘴裡念念有詞,"快,你爸回來了,你爸回來了,我們去接他!"說完拖著孩子便向外跑去。 "媽媽!媽媽!"周強來不及說什麼便被她拖著向外跑去。暮色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向碼頭跑去。 戴淺淺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被什麼擊中,童年的記憶又回來了。母親剛發病的那些日子也是一會兒抓著她哭鬧,一會兒又不停地打她。很痛,可是她卻不敢哭。同樣的童年、同樣的遭遇在這個孩子的身上重演。 他的媽媽在等待出海回來的丈夫,這是他們最後分別的地方,這是他們的家。在她的潛意識裡,只要有家在,丈夫就會回來,而如果離開家,那麼就永遠失去了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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