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來襲(75)_風為裳

七五

　　韓彬醒著，正在看村上春樹的《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麼》。朵漁坐在床前，拿過他手裡的書：「談跑步時，他談了些什麼？」韓彬指著其中的一行：「別人大概怎麼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靈卻無法蒙混過關。」

　　「這話說得對，自己的心靈無法蒙混過關，以後，再昧著你的心來傷害我，哼，你就等著！」

　　韓彬吐了一下舌頭：「小心眼，還提！」

　　「那當然，對陳世美，我恨之入骨，當時，我還想，我要好好過出個樣來，讓你後悔。那次，我都那麼低微，低到塵埃裡，你……」朵漁一想起韓彬那麼無情，眼圈就紅了。

　　韓彬握住朵漁的手，「你有多疼，我就有多疼。我多想抱住你痛哭一場，可是我不能，我身上一堆事，還有一身病，我不想連累你，還有，我想看著你離開我，自立，有好的歸宿，沈家寧跟我一樣好……」

　　朵漁輕輕拍了韓彬的手一下：「真是有情有義，還帶給前妻介紹男朋友的！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這個大媒人？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雷鋒啊！」

　　韓彬把朵漁拉進自己的懷裡。朵漁說：「我得獎了，烏鎮那酒館，好像還挺大一獎，拿了獎金咱倆去烏鎮買上間房子……」

　　「好！朵漁，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原本不是那麼追名逐利的人，你也不是愛財的女人，我怎麼就一路走到現在了呢？」

　　「人總會走錯路，或者被挾裹著，記得當初你我的願望就是留在大學裡教書嗎？如果你真的留在大學裡，現在沒准是個受學生歡迎的年輕教授了呢！人生的事真是很難說，付北興你知道吧，紀琴離了婚，恰好進了他的公司，然後……唉，原來多好的一段戀情，結果他把紀琴變成了他的二奶，你沒見紀琴可憐的……他妻子不是好惹的主兒，據說把他的權利都奪去了，淨身出戶……」

　　「紀琴現在怎麼樣？」

　　「唉，說來話長，她跟你住在同一所醫院裡！她現在眼睛看不見！」

　　韓彬的手指跟朵漁的手指扣在一起，緊緊的。朵漁說：「彬，我一直都很感恩於我的擁有，我不夠好，很自我，不太能關注到自身和家庭以外的事，比如，我那麼粗心，不知道你公司裡有了怎樣的變故，不知道你的肝不好，你經歷著怎麼樣的恐慌折磨，但是老天對我那麼好，你一直為我著想，琴卻沒這份好運氣，付北興愛她，卻不能給她完整的婚姻，老墨愛她，卻懦弱得只能跟她離婚……」

　　韓彬的呼吸落到朵漁的耳畔：「我現在很後悔那麼愚蠢了，我明明知道你是為感情會飛蛾撲火的人，我明明知道你得知我有事，即使你成了前妻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我還做那種傷害你的事，今天媽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頓……」

　　「就是你真的跟小丹在一起，然後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會盡力去幫你，真的，為了過去我們的那段感情。」朵漁深情地注視著韓彬。

　　半晌頑皮一笑：「還有啊，我要讓你後悔，這麼好的妻子就從手邊放走了，變成前妻了，腸子都悔青了！」

　　韓彬無比依賴地摟著朵漁：「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咳咳咳！」小汐抱著寶寶進來，看到姐姐姐夫起膩，拿腔作調地假咳提醒。

　　兩人都有些害羞，朵漁起身抱寶寶給韓彬看，韓彬想抱又不敢抱，只用手碰碰寶寶嫩得豆腐花一樣的小臉蛋，寶寶居然沖他宛然一笑。韓彬說：「看……看！」寶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與笑之間完全沒過渡。

　　三個大人都笑了。朵漁趕緊抱起來搖晃，順便問佟童這個奶爸當得怎麼樣。小汐撅著嘴：「天天嚷著覺不夠睡，卻又不放心我弄孩子，緊張著呢！

　　「小汐，以後柔軟些，別總是那麼任性，都是當媽的人了！」朵漁叮囑。

　　「姐夫，我姐煩不煩，都快趕上早更老太婆了！」

　　韓彬笑著瞅朵漁，朵漁「喲喲喲」地逗寶寶。

　　韓彬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就冒了出來，人還在笑著，卻是虛無無力的樣子。小汐問：「姐夫，不舒服嗎？」

　　韓彬還撐著搖頭，人卻軟軟地倒了下來，朵漁抱著孩子喊：「大夫，大夫！」

　　韓彬再一次陷入肝昏迷。

　　離再次開庭還有一天。

　　坐在搶救室外面，朵漁手腳透心涼。小汐把孩子交給佟童抱，自己陪著姐姐。韓彬的父母很快趕過來，韓彬的父親給愛人掏速效救心丸吃。朵漁握住婆婆的手，婆婆平靜了一下，倒說：「朵朵，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做些打算吧！當初韓彬父親走時，我也覺得萬念俱灰過，但是又能怎麼樣，走的人走了，活的人還要活下去！」

　　朵漁淚如雨下。從前韓彬跟小丹時，自己是恨過的，恨不得他一時死了，成全了自己的純白的感情，可是現在，叫她怎麼能捨得？

　　她說：「韓彬答應我了，他不會再那麼狠心扔下我的，一定不會的！」

　　站在一旁的小汐和朵漁的公公也都跟著掉眼淚。

　　大夫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們親人都做做準備吧！」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單，朵漁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太累了，一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撐著，撐得筋疲力盡，這一年多，比過去二十年的痛苦還多。

　　不知過了多久，朵漁從頭痛中醒來，睜開眼，看到顏櫻，那麼樂觀的顏櫻眼睛哭得紅紅的，她說：「朵，你們都怎麼了？你躺在這裡，琴躺在那裡……」

　　朵漁按了按太陽穴，問：「琴好些沒有？」

　　「嗯，情緒還算穩定，就是……還看不見！」

　　「韓彬呢？」

　　「他醒了，沒事！」

　　「我要去看他！」

　　朵漁面色蒼白站在韓彬面前，當著滿屋子的人，她聽見自己清晰地說：「韓彬，當初離婚是我提出的，我錯了，現在，我要跟你重婚！」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朵漁與韓彬四目相對，兩個人眼中都噙著淚水。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許多人悄悄抹起了眼淚。

　　陽光把病房填得滿滿的。

　　06

　　付北興是在看社會新聞時偶然知道紀琴出了車禍進了醫院的。社會新聞裡說某幼稚園門前發生惡性交通事故，因一女人追打丈夫前妻，導致前妻撞到迎面開來的寶馬車上，該名女子當場昏迷，據悉送入醫院，無生命危險，但暫時性失明。畫面停留在端端掛滿淚珠的一張臉上，雖然保護未成年人，打了馬賽克，但是付北興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端端。

　　他打電話找朵漁，問紀琴在哪家醫院，朵漁的聲音喑啞，說：「付北興，現在紀琴已經很難過了，你能不能離遠點！」

　　付北興說：「朵漁，你是她好朋友，我知道你們都心疼她。但是，我真的是想看看她。我們真心相愛過，就算以後不再相愛，我們也是朋友！」

　　朵漁沒了話說，告訴了付北興紀琴的醫院和病房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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