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來襲(73)_風為裳

七三

　　03

　　紀琴剛接到端端準備走時，羅美珍從人群裡沖了出來，掄起包沖著紀琴就砸。紀琴護著端端，端端哇哇大哭。紀琴剛好看到端端的一位幼稚園阿姨在旁邊，就把端端推到她那兒，人卻躲閃不及，撞到了一輛來接孩子的寶馬車上。人像一片葉子，輕飄飄地飛起，在空中劃了半個弧，落到寶馬車前。

　　時間一瞬間凝固了一樣，世界變成了單純的黑白兩色，所有的人，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靜靜地躺在那裡，這樣真好啊！

　　世界又重新喧嘩了起來，天重新變藍了，許多張臉出現在紀琴的面前，她幾乎是向眾人笑了一下，她想說：「我沒事兒！」可是尖銳的疼痛讓她沒辦法發出聲來，世界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她聽到端端在喊「媽媽」、「媽媽，媽媽！」是的，紀琴也想喊媽媽，小時候，她每次回家，必先把書包扔下，屋裡屋外地喊「媽媽」，看到媽媽才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紀琴睜開眼，天是黑的，她伸出手「呀」了一聲，她纖細柔軟的小手被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看不到他是誰。

　　「琴，沒事兒的，真的沒事兒的！」是老墨，紀琴的心裡翻騰了一下。

　　「端端呢？」

　　「端端跟奶奶在家裡，你放心！」

　　「我的眼睛怎麼了？」

　　「是暫時性的，沒事兒的！」老墨的聲音有些哽咽。「琴，咱倆都離了，我還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我真不是個男人！」

　　紀琴不知道自己要怨恨誰或者是該怎麼樣大放悲聲，她只是累了，她說：「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老墨沒有離開，卻不再說話了。

　　許久，紀琴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夜裡一點一刻，顏櫻跟朵漁一直都在這裡陪著你，晚上十點多我讓她們回去的！」

　　「哦！」紀琴很想問問自己會不會一直都看不見了呢，還是忍住了。很多事情問了，明明知道不會有什麼明確的答案，可人還是要傻到去問，想知道。現在，紀琴不想問了。她想：隨便好了。如果老天讓她這個樣子，也是沒辦法的事。

　　「端端的奶奶說你報了名去西藏？」

　　「嗯，我一直是個膽小鬼，把生活搞得一團糟，我想換換環境，出去透透氣。」

　　紀琴的手在床邊抓了兩下，碰到老墨的手，兩個人的手握到了一起。紀琴知道自己不容易，其實，老墨更不容易，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後來，夾在三個人之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都把自己當成受害者，老墨固然有個性的原因，但他也是受害者。

　　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現在這副樣子了呢？

　　「媽……端端的奶奶熬了粥，你喝一點吧！」

　　紀琴搖了搖頭，「端端的奶奶在家裡熬粥，她會吵鬧吧？別弄這些了，隨便買一點就行了。還有，老墨，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明天你給我爸媽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照顧我就好了！我……不希望介入你們家的糾紛！」

　　後面這句說得冷硬，老墨一時無語回復。

　　「你睡吧！天應該很快就亮了！」說完這話，紀琴的意識突然醒來似的，以後每一個天亮都跟自己沒關係了嗎？

　　恐懼突然襲來，紀琴伸手在空中用力地抓，老墨及時把手遞過來：「我在這裡！」

　　紀琴哭了起來，她說：「老墨，老墨，我什麼都看不見，我會永遠都看不見嗎？我這一輩子與人為善，我從來不作惡，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老墨的臉貼到紀琴的手上：「琴，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一步都不離開。琴，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紀琴的哭聲小了下去，她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下雨了嗎？」

　　老墨停了一下，沙啞著聲音說：「沒有，只是風吹窗戶！」

　　「還有八天就是端端的生日了，我本想帶他去遊樂場玩玩，沒想到……他嚇壞了吧？孩子跟著我吃了很多苦，一件一件事，本不應該讓他碰到……端端還小，多陪陪他！還有，文濤，如果……我出院後，端端還是你帶著吧，我跟我父母回家去。羅美珍這樣鬧，大概還是想跟你好好過。端端的奶奶說羅美珍懷了孕，我只希望你們有了寶寶，也看在端端可憐的份上，看在我紀琴在你們武家沒功勞有苦勞的份上，對端端好些……」

　　老墨嗚嗚咽咽哭了起來，「琴，你別想這些，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跟羅美珍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會處理好的！琴，你別哭，哭對眼睛不好。你好好養病，病好了，咱們一起帶端端去遊樂場，還有，你不一直想去黃山嗎，咱們去黃山旅遊……你忘了咱們蜜月時去青島，在海上坐船冷，我抱著你，你說，我們一輩子都要這樣，同舟共濟……」

　　紀琴笑了：「那都是多遠的事了，感覺像是上輩子呢！」

　　「你不知道，在你那兒看到男人的拖鞋，我回家喝了一個晚上的酒。我沒能力給你幸福，我希望你過得幸福，更何況，我又成了家，可是……可是，看到那雙大拖鞋擺在你的門口，我心如刀割！後來，你受了欺負打電話給我，在顏櫻開車去愛琴海度假村的路上，我恨不得把付北興給劈了！

　　「琴，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你吃了這麼多苦，沒有人比我更難過，更心疼，但我是個懦夫。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不能給你任何現實的幫助，我恨我自己……人總有長大的時候，我現在要做個真正的男人了，我不會說什麼豪言壯語，我也沒有付北興那樣的才華與財富，但是，琴，相信我的誠意！」

　　紀琴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流也流也盡。

　　「那羅美珍怎麼辦呢？」

　　「羅美珍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並沒有跟她一起睡，這也是她鬧我的原因吧！」

　　紀琴被老墨的話震住了，「你們……沒有同床？」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病房裡一時間靜了下去，老墨抬起頭，昏暗的窗臺上只有幾許清涼的月光，如夢似幻。

　　雲走得很快，一會兒遮住月亮，一會兒又閃開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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