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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李璐的目光向房間的四周掃了掃,好像怕有人偷聽似的,然後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我會模仿孫鵬躍的筆體寫字,只要他能把有關八角樓開發的文件帶到家中,我就可以趁機模仿他的筆跡批閱「同意開發」幾個字,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他的辦公室,你的事情不就成功了嗎?

  葉奕雄眼睛一亮,繼而又一暗說:這可是真正的冒險,弄不好,那姓孫的不光跟你離婚,還會把你送上法庭,你不怕嗎?

  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為了自由,為了別墅,還為了愛情,這個險我是冒定了。茱麗葉跟羅密歐偷情,不也是冒險嗎?人生的幸福往往在冒險中獲得。李璐情緒興奮起來,雙手環住葉奕雄的腰,兩人同時跌坐在沙發上。

  葉奕雄想想說:如果你有這個雄心,試試也無妨。只是怎樣才能把檔送到你家中呢?領導人是很少將檔帶回家中的。

  李璐這才像碰到難題一樣審視自己方案的可行性,真的,孫鵬躍幾乎從沒把檔往家裡帶過,他又從不允許她去自己的辦公室,李璐怎麼可能尋到模仿他字體批閱檔的機會呢,就是她的字體有以假亂真的機率,她都難有實現這種機率的可能性。

  李璐望著葉奕雄,葉奕雄也望她。李璐靈機一動,忽然說:找趙宗平吧,這事他准能辦,讓他趁孫鵬躍不在的時候把檔送到我家裡,我把事情辦好,再轉給他,不就妥了嗎?

  葉奕雄聽罷搖頭說:你以為趙宗平是大白薯啊,他能幹這事?對他來說,最要緊的是政治前程,他會為了我的生意而放棄自己的官職嗎?

  你跟他談價碼呀,八角樓開發好了,算他一股,我就不信他不見錢眼開!李璐自信地說。

  那這樣吧,你去找趙宗平,跟他談,你們倆在大學裡演過羅密歐與茱麗葉,好歹也算一種情份,你不是想讓他入八角樓的股嗎?你跟他談多少,我就給多少。葉奕雄把李璐拋出來的包袱又拋給了她,心想這下看你還怎麼推辭。

  李璐沒有推辭,而是提出了一個更加明確的條件,她說:這事歸我辦了,只要辦成了,你東郊的那幢別墅就是我的了。現在你寫個字據,把我們的交易寫清楚,免得你日後不認帳。

  葉奕雄拍著胸脯說: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何時不認過帳?

  李璐一笑說: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讓我自己的心中有一種動力,為別墅奮鬥的動力。

  葉奕雄聽了這話,只好起身到書房去備筆墨,李璐跟著也進了他的書房,兩人商量著把意思寫明白了,李璐甩甩紙條,將上面的墨蹟吹幹,而後折起來放進手包裡。

  葉奕雄在一旁看著說:這東西可要放在穩妥的地方,這是罪證啊。

  李璐自信地說:這不用你提醒,它跟我的命一樣重要。

  李璐說罷擁住了葉奕雄說:等開發八角樓的事成功了,你的錢更多了,還會理我嗎?

  葉奕雄調侃說:還指不定誰不理誰呢,住別墅的女人,畢竟是少數吧,那是籠子裡的金絲雀。

  李璐爭辯道:我可不做金絲雀,我要做一隻自由的鳥,在人海的叢林中自在地飛翔。

  葉奕雄冷笑了一聲,一語雙關地說:又一隻發怪聲的雌鳥快要飛起來了。

  李璐聽罷,不解地望著他,半晌都不肯收回目光。

  B

  這回李曼姝是真的要走了,我再也沒有理由留她,面對一個要離開我的老人,一個二戰期間備受侵華日軍摧殘的慰安婦,我的內心如雲翻卷,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其實她在中國的時光,也是被我利用的時光,我想利用她的人證來確認八角樓作為歷史文物的地位,但能不能達到目的,目前還是個未知。為此,我已經跟自己多年的男友鬧翻了,葉奕雄這個讓我想起來就心痛的人,我不知該怎樣述說自己當下的心情。

  機票買好了,李曼姝拿著機票左看右看,臉上充滿了回家的喜悅。

  我忍不住說:其實中國才是您的家,留在中國不是更好嗎?

  李曼姝看著我說:剛來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回東北老家一趟,這想法基本沒有了,親人們都不在了,連遠房的親戚也難續上關係了,再說我的慰安婦身份在這裡公開了,親戚們也就更不敢認我了,我還是回韓國吧,那裡的一雙兒女儘管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帶大的,他們對我還是尊敬的,這回來中國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多年的委屈都在這裡哭訴出來了。李曼姝說罷轉過臉去,她很可能怕我看到她眼睛裡的淚水。

  是啊,一個女人,一個背井離鄉飽受戰爭蹂躪的女人,她所受的苦難,究竟有幾個人能理解,又有幾個人能從心裡產生同情?自從開始接觸李曼姝,我就不停地跟世俗作鬥爭,跟周圍的人作鬥爭,好像八角樓是我家的房地產一樣,我在為我個人爭得利益,天啊,這是哪跟哪啊?!當然,這些我都不能告訴李曼姝,我只能說方方面面的領導們都很關心您,希望您回到韓國能夠安度晚年,如果需要我的説明,就來信來電話,我會像您的親生女兒一樣幫助您。

  李曼姝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的眼睛也潮濕了,我怕李曼姝看見我的淚水,引起更大的傷心,便轉身進了臥室,我想應該送給李曼姝一點禮物,這禮物還不能太重,否則會增加她行李的負擔,想來想去也不知該送給她什麼為好,最後我拿起手包,從裡面抽出一疊現金,還是給她一點錢吧,對李曼姝來說,錢的用處最大。

  我走出臥室,李曼姝坐在廳裡的沙發上,她累了,再加上情緒的波動,眼睛正眯著打盹。我悄悄坐在她身邊,聽到動靜,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我將錢塞在她的手心中說:這點錢,算是我給您的禮物了,您路上用吧。

  李曼姝死活不要,並不停地說:我給你添的麻煩夠多了,怎麼還能要你的錢呢?說著,就拽住我的手包,將錢往裡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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