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72)_高克芳

七二

　　就在陳曉荷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魏海東端了一杯水走過來，一邊遞給她一邊看著她的眼睛說：「曉荷，對不起，對於林菲的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誤會、猜疑，卻沒想到還是被你撞見了。你剛到餐館的時候，我以為你不相信我，一直在跟蹤我，所以很生氣，對你很不客氣，說了那些讓你傷心的話，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好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對你隱瞞任何事。」事情簡單得超乎想像，但陳曉荷看著魏海東的眼睛，那眼神裡滿含真誠，通過她對他十年的瞭解，這些話是可信的。

　　她坐在那裡，感覺渾身發冷。命運真是和她開了一個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的玩笑。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呢？她和魏海東曾經那麼努力地去生活、修復，卻最終越走越遠，到了無法溝通的境地。而當一切真相大白，她和蘇逸軒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陳曉荷想起和蘇逸軒在別墅的情景，想起蘇逸軒的話，她自己自己太唐突了。不聽解釋，不去調查，就認定事情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如今，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陳曉荷了，她還怎麼面對魏海東，面對這個家？

　　她看著熟悉的家，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她親手買回來、親手佈置的。她看著魏海東，看著躺在沙發上熟睡的天天，看著目光殷切的海東爸媽，想著要將這一切統統割捨，想著天天將要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庭，心中一陣疼痛。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魏海東看到陳曉荷流淚，以為她還在為中午的事情委屈，急忙在她身邊坐下，一邊拿紙巾幫她擦眼淚一邊說：「好了，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了。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瞞你任何事，再也不讓你傷心了。」海東爸媽見狀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抱起天天在臥室睡覺，一邊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都累了。我們去睡了，你們也收拾一下早點兒睡吧。」

　　海東爸媽說著進了臥室，客氣裡只留下魏洚東和陳曉荷兩個人。陳曉荷心亂如麻地坐著，她本來是打定主意和魏海東離婚的。但是回來之後，看到他焦急的樣子，聽了他的解釋，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她過於敏感造成的。她同時想到離婚對孩子的影響，想起自己為婚姻所做出的努力，離婚的念頭忽然有點兒動搖了。但是，她也不是沒有顧慮。她和魏海東走到今天，兩個人都曾經背叛過婚姻，在道理上來說算是扯平了。可是婚姻不是交易，他們經過了那麼多事情，再也不能再回到過去。而且她一再對蘇逸軒出爾反爾，以後該怎麼面對他？魏海東如果知道了她和蘇逸軒的事情，又會是怎樣的反應？總之，她和魏海東的婚姻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她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對她來說又是那樣艱難。她該怎麼辦？

　　陳曉荷正胡思亂想，而魏海東見她平安回來，並且接受了他的解釋，緊繃的神經很快鬆懈下來。他坐在陳曉荷旁邊，聞到她一身的酒味兒，不由得嗔怪，「你跑到哪裡去喝酒了？一身的酒味兒。我告訴你，以後咱們不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動不動就玩離家出走的遊戲，讓一家大小跟著操心，好不好？」陳曉荷聽著魏海東避重就輕的話一下子火了。她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想起最無助的時候蘇逸軒帶來的溫暖，心中的天平自然傾斜了。她猛地站起來，憤怒地看著魏海東說：「魏海東，我跑到哪裡去喝酒你管得著嗎？你能和你的老情人在餐館裡含情脈脈，我為什麼不能和別的男人出去喝酒？是你做錯了事情連累家人操心，請不要混淆視聽、顛倒黑白。」

　　魏海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像導火索一樣引爆了陳曉荷心裡的炸彈。急忙賠著笑說：「曉荷，對不起，我是和你開玩笑的。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陳曉荷沒有領情，她背過身，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說：「好了，你別道歉了，道歉的話你已經說得太多了，我不想聽了。另外我還想告訴你，你別以為給別人造成了傷害，說句話道個歉就可以一了百了。人的心都是肉長的，傷了，會痛，會流血，即使傷口慢慢癒合，也永遠不會像從前一樣了。我累了，不想再聽你道歉了。」

　　魏海東聽了陳曉荷的話，一下子愣在那兒。他以為陳曉荷回來，聽了他的解釋，一切也就過去了，現在看來她雖然相信了他的解釋，但是並沒有原諒他。她說她累了，不想再聽他的解釋，是什麼意思？他聯想到陳曉荷中午時說的離婚，難道她真的打算離開他了？這個想法把魏海東嚇了一跳。他快步走進臥室，看著陳曉荷的背影，懇切地說：「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想再聽我的道歉了？我承認我曾經做錯過很多事，給你帶來很多傷害，但是這一次，你是真的誤會我了，當時又不給我機會向你解釋，才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你別這樣，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陳曉荷回過頭看看魏海東，他的眼裡滿是恐慌和懇切。但是她想起她和蘇逸軒的事情，硬著心腸對他說：「或許你的話是真的，你以後能夠做到，但是我真的累了。這麼多年，你永遠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想事情。別的不說，就說今天的事，你可以說你是為了不讓我誤會、不讓我猜疑，所以不告訴我你和林菲的交往，但是你真心為我想過嗎？我是一個女人，我真心為了這個家操持，我希望我的男人也能和我一樣坦誠，讓我有一種安全感。但是你一直讓我失望。我已經不敢再相信你了，我怕再一次受到傷害。所以，我們還是離婚吧。」

　　離婚的話一出口，魏海東一下子愣在那兒。陳曉荷的這些話，沒有賭氣、沒有怨恨，有的只是無盡的失望和疲憊。他想起陳曉荷為他做過的一切，一時間很痛恨過去的自己。陳曉荷說的沒錯，他每次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想問題，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他已經把她的心傷透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真想把自己的人生重寫，因為他是真心珍惜這樁婚姻，真心想和陳曉荷在一起的。但是人生永遠不會重來，他能把握的只有現在。魏海東想到這兒，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陳曉荷說：「曉荷，不要說這樣負氣的話。我是真心求得你的原諒，真心改變自己的，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不為我想想，也要為天天想想。咱們曾經和他說過，咱們要一起看著他上小學、中學、大學，看著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或媽媽的。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陳曉荷看著魏海東，內心也是五味雜陳。他們相識十一年，結婚八年，人生最美的年華他們一起度過的，歲月早已讓他們水乳交融、渾然一體，真要分開，無疑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且還有孩子，一想到天天以後要生長在不健全的家庭中，陳曉荷的心就忍不住顫抖。但是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婚姻如一件瓷器，碎了就是碎了，再怎麼修復也是有裂痕的。而她和魏海東，都已經不是最初的彼此，勉強在一起生活，只能是對彼此的一種折磨。長痛不如短痛，還是算了吧。

　　陳曉荷掙脫魏海東的懷抱，轉過身背對著他說：「你別說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作為父母，我們對不起孩子，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們好和好散，在孩子的撫養問題上保持一致，儘量多給孩子一些關愛吧。」陳曉荷的話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魏海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前兩步，抓住陳曉荷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告訴我，曉荷，這不是真的，你是故意嚇我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和林菲聯繫了，你可以隨時檢查我的電腦、手機，不要再提離婚的事情，好不好？」魏海東的手顫抖著，眼裡滿是懇求。

　　陳曉荷看著他的眼睛，想起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度過的歡樂時光，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她就那樣看著魏海東，喃喃地說：「海東，為什麼？為什麼要到一切都無法挽回時，你才能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才來珍惜這個家、珍惜我呢？只是一切都太晚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魏海東看著陳曉荷傷心的樣子，知道自己傷她太深，急忙表白道：「為什麼無法挽回？為什麼太晚了？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會晚的，你以後就看我的表現吧。」陳曉荷知道魏海東誤會了，而自己不能讓他再誤會下去，於是擦擦眼淚，轉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冷漠地說：「你別說了，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還是談談關於離婚的問題吧。」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條條都是死路。魏海東有點兒按捺不住了，他轉到陳曉荷面前，狐疑地逼視著她，「曉荷，為什麼一定要離婚呢？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如果你不說，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魏海東的眼神咄咄逼人，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內心。陳曉荷在這樣的逼視下，感覺自己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她心裡的堤壩在魏海東的目光下毫無招架之力。

　　她看著他，眼神恍惚地說：「因為我已經是蘇逸軒的人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陳曉荷了。」仿佛一記重拳打在魏海東的心口上，讓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儘管他對陳曉荷和蘇逸軒的關係做過很多猜測，但是親耳聽她說出他們實質性的關係，還是無法言喻的震驚。魏海東的眼前浮現出陳曉荷和蘇逸軒纏綿在一起的情景，悲傷和憤怒像潮水一樣湧來。男人就是這樣，不管自己和別的女人到了怎樣的地步，老婆總是越簡單越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魏海東握緊拳頭，一步一步往陳曉荷身邊走去。

　　燈光下，陳曉荷看著魏海東，他的額頭青筋暴露，目光裡充滿絕望和癲狂。這讓她有點兒膽怯，但瞬間就坦然了。相對於內心的不安，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如果魏海東對她動手，她反而能夠坦然地結束這段婚姻。只是，那樣安慰自己的想法一閃而過，陳曉荷想起她和魏海東一起走過的歲月：從一見鍾情到兩情相悅，再到雖然艱苦但不乏溫情的婚姻生活，如今卻這樣劍拔弩張地對立著。誰能想到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會走到今天的地步？陳曉荷感覺自己的心上仿佛有無數的箭穿過，那種疼痛讓她無法面對。她閉上眼睛，眼淚成串地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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