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71)_高克芳

七一

　　事情發展到現在，陳曉荷知道她和魏海東已經沒有繼續婚姻的可能了。這不只因為她對魏海東的信任坍塌，還因為她和蘇逸軒發生了關係，自己也無法再面對魏海東。可是真要離婚，孩子怎麼辦？天天要上學了，正是最敏感的時候，會不會對他的成長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還有雙方的父母，他們對她和魏海東的婚姻一直都充滿了信心和期待，如今全部推翻重來，讓傳統的老人怎麼接受？很多顧慮湧上心頭，讓陳曉荷心亂如麻。她實在沒有想到，半年前她所經歷的痛苦抉擇，今天還要再重新經歷一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命運怎麼可以這樣戲弄她呢？只是，與半年前不同的是，她的心已經比以前麻木、堅硬得多，至少想到魏海東，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有一種切膚之痛。

　　其實，真說到離婚，她和魏海東之間是很簡單的。這個問題他們半年前就討論過了。當時的決定是孩子跟她，房子是魏海東送給她和孩子的，當時就落在她們母子名下，不存在任何糾紛。只是，時隔半年，不知魏海東還能不能遵守當初的約定？一想到要離婚，要回去面對魏海東、父母和孩子，陳曉荷的心裡就不寒而慄。她真想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得過且過。但是，不管怎麼樣，她都只能去面對。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她身後還有一位蘇逸軒。雖然她對他不像對魏海東那樣傾注了全部的感情，但他成熟、體貼，給了她安全感，無形中成了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陳曉荷想到這裡，平靜了一下情緒，看著蘇逸軒說：「逸軒，謝謝你在我每次受傷的時候都陪在我身邊。說真的，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就像你說的，我不會再給他傷害我的機會了，我馬上回去談離婚的事情。對於我們的關係，還是交給緣分和命運去決定吧。我現在感覺自己那麼渺小，就像奔騰大河裡的一粒沙子，根本沒法決定自己的去向。」蘇逸軒聽到這話，立刻把陳曉荷連被子一起擁在懷裡，貼著她的耳朵說：「曉荷，這再一次，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就算我們是大河裡的兩粒沙子，我也要緊緊抓住你，跟隨你，你漂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你不會孤單的。」蘇逸軒的話柔情而堅定，說話時呵出來的熱氣噴在陳曉荷的耳朵上，暖暖的，這讓她一陣感動。命運究竟是厚待她還是辜負了她，讓她在傷到體無完膚的時候，給了她一個蘇逸軒這樣的男人。她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但是，當陳曉荷閉上眼睛時，腦子裡就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魏海東的身影。他此時在做什麼呢？她就那樣從他身邊逃離，他會擔心嗎？會牽掛她嗎？對了，還有海東爸媽和天天。她從沒有這麼晚回去過，即使不顧魏海東的感受，也要為老人孩子著想。她不回去，估計他們覺都睡不踏實。陳曉荷想到這裡，急忙從蘇逸軒的懷裡掙扎出來，一邊背過身去匆忙地穿衣服，一邊讓蘇逸軒收拾一下送她回去。蘇逸軒雖然不情願，但看到她堅定的樣子，也只好答應。他一邊穿衣服一邊看著陳曉荷，忍不住隱隱地擔心：陳曉荷能順利離婚嗎？他花費了那麼多心思才讓她來到他身邊，不會又出現什麼意外讓她改變主意，回到那個魏海東的身邊吧？但是，想歸想，此時的蘇逸軒也知道他所能做的到此為止，最終能不能和曉荷走到一起，只能看彼此的緣分了。

　　陳曉荷終於收拾妥當，心情複雜地和蘇逸軒一起上車。

　　車在山間公路上飛馳前行，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兩個人的心裡都不平靜。

　　陳曉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就在她回家之前，海東爸媽正在和魏海東商量報警的事。

　　客廳裡，天天在沙發上睡著了，海東媽坐在旁邊抹眼淚，魏海東和海東爸則在不大的客廳裡走來走去，只要樓道裡有點兒動靜，兩個人就不約而同地沖到門口去看，但是每次都是失望。時針漸漸指向十二點，海東爸終於按捺不住了，停住腳步看著魏海東說：「海東，要我說，還是報警吧。都半夜了，不見人影，電話也打不通，萬一有點兒什麼事情，我們怎麼向曉荷爸媽交代？」

　　「爸，不行啊，我聽說要失蹤二十四小時以上員警才會立案，現在還不到時間。而且如果報警的話，傳出去也不好聽。曉荷還是小孩子，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我們還是再等等吧。」魏海東無奈地看著父親說。但是他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著急得不得了。從他下午和陳曉荷最後一次通電話，已經十個小時了，陳曉荷音信全無。她以前從不會這麼晚回來的，難道她對這個家真的沒了任何留戀之情？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其實對於父親提出的報警，魏海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病急亂投醫，他著急得恨不得撞牆，才不管什麼影響呢。但他擔心報警對陳曉荷不好，員警受理了案子，事情的局勢就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而陳曉荷如果真和蘇逸軒在一起，就不是單純的離家出走了，所以報警實在是下下之策。此時的魏海東心裡很矛盾，他一方面希望陳曉荷和蘇逸軒在一起，那樣的話，她即使傷心欲絕，身邊有個人照應，也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但作為一個男人，他又很不希望陳曉荷和蘇逸軒在一起，他知道蘇逸軒對陳曉荷凱覬覦已久，而此時的陳曉荷又是無比脆弱的，孤男寡女在一起，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最讓魏海東鬱悶的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他現在很後悔，當初不該再和林菲有任何瓜葛，即使幫助她，也要先爭取陳曉荷的同意才行。可是他一意孤行，總抱著僥倖心理安慰自己，覺得事情不可能那麼巧，事實再一次證明紙裡包不住火。後悔，像千萬條蟲子一樣撕咬著魏海東的心，可惜世界上根本沒有賣後悔藥的。

　　就在魏海東心亂如麻的時候，海東爸按捺不住地說：「海東啊，不是我說你，你實在太不像話了。這麼多年，你在外面，我總覺得你長大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所以很少和你說這些事。可萬萬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我和你媽當初對你選擇曉荷這樣的媳婦不滿意，但是這些年過來，才發現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曉荷對你、對長輩、對孩子，真是沒得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為了那樣一個女孩子傷了曉荷，簡直是丟了西瓜揀了芝麻。這次，雖然是曉荷誤會了你，但是你之前就不應該瞞著她，說到底還是你做錯了。我告訴你，你無論如何要好好和曉荷承認錯誤，保證不會再犯，要不然，我饒不了你。」父親說得鄭重其事，魏海東聽著，心裡更加慌亂，只好點頭說：「爸，我知道了，只要曉荷回來，讓我怎麼道歉都行。關鍵是她已經不再信任我了，能不能聽進去？」海東爸想了一下，說：「唉，子不教，父之過。你做出這樣的事，我和你媽也有責任。這樣吧，只要曉荷回來，我和你媽幫著解釋一下。曉荷到底會不會相信，能不能原諒你，還要看你的造化。」

　　正說著，樓道裡響起腳步聲。魏海東屏住呼吸聽了一下，好像是陳曉荷的腳步聲，他的心臟狂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口。魏海東慌亂地打開門，看到陳曉荷正拿著鑰匙準備開門，他的心裡一陣驚喜。只是借著樓道的燈光，他看到陳曉荷的眼睛紅紅的，頭髮也有點兒淩亂，渾身還散發著酒氣。他的心一沉，轉而想到她能平安回來就好，於是驚喜地對她說：「曉荷，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呢？我和爸爸媽媽都急壞了。」陳曉荷看著魏海東，想起中午時他和林菲在一起的情景，想起他對她說出那些冷冰冰的話，現在的熱情再也融化不了她心中的堅冰了。於是她沒有說話，躲開他的目光，低著頭進門換鞋，完全當魏海東隱形。

　　魏海東熱情的求和信號被陳曉荷冷漠無情地擋了回來，他尷尬地站在那裡，心中一陣失落，心裡想著曉荷難道真的不肯再原諒他了？他該怎麼辦？就在魏海東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海東爸媽適時地迎了上來。海東媽一見陳曉荷，一下午的焦急和擔心讓她控制不住，一把拉住她，抹著眼淚說：「曉荷，你可回來了，把我們都擔心壞了，全家人晚飯都沒有吃。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都想去報警了。好在你回來了，回來就好。」一向不苟言笑的海東爸也看著陳曉荷說：「曉荷，讓你受委屈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又回到熟悉的家，看著熟悉的家人，聽著他們關切的話語，陳曉荷想到她和魏海東已經越走越遠，這個家也許很快就要散了，她心裡一陣難過。但她一向是很尊敬兩位老人的，雖然她不能原諒魏海東，但也不能遷怒于老人，如今面對他們關切的目光，她還是打起精神，客氣地對海東爸媽說：「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海東媽聽到這話，立刻拉著陳曉荷的手，一邊走到沙發旁邊坐下，一邊對她說：「曉荷，你別這樣說，是我們對不起你。海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是我們沒有教育好他，讓你受委屈了。海東這個渾小子太不像話了，我和他爸已經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不過這一次，你真誤會他了。他沒有主動和那個女孩子聯繫，是那個女孩子的媽媽生病了，找海東聯繫醫院的。海東看著她一個女子於心不忍，就幫了她的忙。今天那個女孩子的媽媽要出院了，於是約海東一起吃個飯，正好讓你碰上。海東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和那個女孩子聯繫，你就原諒他吧，好嗎？」

　　陳曉荷沒想到魏海東已經把事情全盤告訴老人，她聽了海東媽的話，頓時愣在那兒。原來魏海東和林菲重新聯繫是出於這樣的原因，而不是自己想像的藕斷絲連。可是他當初和林菲聯繫，為什麼不告訴她呢？如果他說明原因，她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不會讓他看著老人生命垂危而不管不顧。而當他發現魏海東和林菲在一起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解釋清楚，反而那樣惡狠狠地對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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