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9)_高克芳

九

　　回想相識以來的一點一滴，陳曉荷越來越覺得蘇逸軒這個人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在情商、智商方面都無可挑剔。她對他，是欣賞，是由衷的佩服和感激，所以不管是作為她的領導，還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予她無私幫助的朋友，她都要去當面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

　　「曉荷，你來上班了？怎麼來得這麼早？」陳曉荷正坐在座位上想著，熟悉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抬起頭，看到蘇逸軒正站在門口，急忙站起來說：「蘇總，您也很早啊！我回來上班了，正想一會兒去向您報到呢。」

　　「呵呵，回來就好，還用什麼報到啊。家裡都處理好了嗎？」蘇逸軒穿著一件藏藍色的毛呢大衣，拎著公事包的樣子讓陳曉荷感到有點兒陌生。真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她還從沒有看過他穿冬裝的樣子呢。只是，陳曉荷看到蘇逸軒這一身打扮雖然看上去很精神，但他的臉色卻很蒼白，眼睛裡面佈滿血絲。

　　對於蘇逸軒的異常，陳曉荷不好詢問，只好客氣地說：「謝謝蘇總。事情都處理好了，請這麼長時間假，給公司添麻煩了。」

　　「這麼客氣幹什麼？誰還沒有遇到點兒事的時候。不過你回來得正好，要不然我也要給你電話。」蘇逸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

　　「哦？為什麼？」陳曉荷不解地看著蘇逸軒。蘇逸軒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員工們都來上班了，於是匆忙說：「算了，等會兒開會你就知道了。我先去整理一下開會資料。」便匆忙往廣告部對面的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陳曉荷看著蘇逸軒的背影，一時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逸軒怎麼了？說話欲言又止的。公司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等陳曉荷想太多，同事們已經紛紛進了辦公室。陳曉荷因為到公司的時候感情不順，一直比較內向，再加上因為她是蘇逸軒介紹來的，同事比較排斥，所以和同事的關係比較疏離。但是今天陳曉荷發現公司同事比從前熱情很多，男同事路過她的座位時友好地點頭示意，女同事更是直接走到她的座位旁邊說話。

　　「曉荷，我們在報紙上看到關於你的報導了。你真是太偉大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堅持把老公喚醒！你老公找了你這樣的老婆真是福氣！」一個女同事站在陳曉荷的座位旁邊動情地說。

　　「是啊，好多天不眠不休的，真不知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曉荷，你以後有什麼事和我們大家說。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會幫忙的。」另一個女同事點頭表示同意，拍著陳曉荷的肩膀說。

　　陳曉荷從座位上站起來，微笑著說：「謝謝你們！其實沒有什麼的，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那麼做的。」

　　上班時間到了，眾人散開。陳曉荷松了一口氣，她真是不能適應這種被人熱烈關注的場面，看來她當初答應報社的採訪要求真是欠缺考慮。只怪那個報社的記者天天往醫院跑，說什麼能讓人們知道如今浮躁的社會還有真情在，她心一軟就答應了採訪，完全沒有想到這樣做會給他們以後的生活帶來什麼麻煩。

　　不過陳曉荷轉而又想，報導都報導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現在後悔也沒用，還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

　　陳曉荷打開郵箱，一封一封流覽公司的郵件。她發現公司現在的廣告密度比原來少了很多，黃金時間的電視廣告幾乎全部取消，以前整版的廣告也被壓縮成豆腐塊。聯想到早晨蘇逸軒憔悴的臉色，陳曉荷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接下來是公司例會。通過例會陳曉荷才知道因為金融危機和各大城市的房產降價風波的影響，公司最近的房產銷售非常差，最差的時候一個樓盤一個月才賣出五套房，在旺季的時候一天都不止賣出這麼多。而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就在金融危機來臨前，公司剛出高價拿下了一塊號稱「絕版地段」的地皮。這塊地皮幾乎佔用了公司的大半資金，公司的計畫是現在樓盤的前期投入已經到位，該是資金回籠的時候了。這邊資金回籠，那邊破土動工，「絕版地段」要做成濟南市高品質的樓盤，走高端路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地皮拿下沒多長時間，金融危機如狂風驟雨般襲來。先是股票如跳水一樣直線跌落，人們眼看著自己的資產一天一天縮水，人人的臉色都像股市大盤一樣綠油油的，買房的心思肯定是沒有了。在這種形勢下，廣州、深圳、北京等大城市率先開始了房地產降價浪潮，以期回籠資金。

　　儘管這樣，樓盤的銷售情況還是不盡人意。因為在這個時候，人們紛紛捂緊了錢包。一是在金融危機時，大家遵守現金為王的理財法則，畢竟房產變現比較困難，所以大家有錢也不投資房地產了；二是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心理——買漲不買跌，即使有買房的剛性需求，也持幣觀望再觀望，以期房價一降再降。

　　金融危機席捲全國，大城市尚且如此，小城市就更不用說了。大家都期待濟南的房價也像各大城市一樣直落，可是濟南這樣的二線城市，在各大城市房價上漲的時候，這邊漲幅並不大，再加上前期各種費用已經投入，根本沒有降價空間，所以只能硬撐。

　　如今，以前的樓盤賣不動，新的樓盤無法動工，眼看銀行的貸款就要到期，全公司的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蘇逸軒更是焦頭爛額，每天跑銀行、樓盤，希望能夠找到扭轉局面的辦法。可是金融危機浪潮之下，人人自危，各大銀行更是銀根緊縮，自然沒什麼結果。

　　「目前來說，我們公司的首要任務就是把房子賣出去。但在金融危機之下，怎麼把房子賣出去，就看我們廣告部的了。我們廣告部作為公司的喉舌，這麼多年一直受蘇總的重視，大家為了公司的利益，也為了自己的飯碗，回去都好好想一想有沒有好的創意。誰能在這樣的形勢下打動客戶，扭轉公司的局面，誰就是咱們公司的大功臣了。大家加油吧，我等著大家的好消息！誰有好創意，隨時和我談。散會。」會議開到最後，廣告部主任用總結性的話語給每個人佈置了任務。

　　廣告部主任的話聲一落，大家紛紛無精打采地起身，嘴裡嘟噥著：「在這種時候，能把人們捂緊的錢包打開，簡直比登天還難啊。」

　　陳曉荷坐在座位上沒有動身。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早就聽說商場如戰場，但是沒有想到商場的遊戲規則這麼慘烈，辛辛苦苦幾十年的拼搏，居然會在朝夕之間化為烏有。這對一個視事業為生命的男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陳曉荷想起蘇逸軒憔悴的臉色、佈滿血絲的眼睛，想到這些日子他所承受的壓力，心中是莫名的疼痛。

　　對蘇逸軒來說，這又是一上午毫無意義的拼殺。那些曾經在酒足飯飽之後對他稱兄道弟的銀行家，現在接到他的電話，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沒等他開口就開始大吐苦水，談經濟，談政策，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看來公司想靠貸款扭轉局面是不可能的了。

　　蘇逸軒煩躁地把電話筒狠狠地扣在話機上，無力地靠在大辦公椅上，雙手輕輕揉著太陽穴。儘管從早晨到辦公室就開始忙碌，可是因為心力交瘁，他也不感覺餓，只感覺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累和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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