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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二封郵件

  雨後的天空陰鬱得可怕,就像一張灰色的巨網,整座城市恍惚而迷離。車開得很慢,到夏小宇住的地方天已經快黑了,路上沒什麼行人,寥落淒涼,那間寺廟在夜幕中有些突兀,顯得高深莫測。我慢慢地走過去,兩隻手插在大衣口袋裡。

  如果見到那個解簽的男人,我該怎麼問他?直接問他跟高炎是什麼關係,還是問他跟夏小宇的死有什麼關係?即使真的有,他又不是傻子,會白癡到告訴我?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些後悔,不該這麼衝動就跑來了,搞不好會打草驚蛇。

  我跪在菩薩像前的蒲團上,用餘光掃視那個男人坐的地方,他不在,不知為何,我竟松了一口氣,這讓我嚇了一跳,難道我怕他嗎?我抬起頭來看,坐在那兒的是個老頭子,我拿著籤筒用力地搖著,心情糟糕透頂,我為什麼要怕他?

  一支簽掉在地上,我俯下身子撿起來,二十五簽。我走過去把簽給那個老頭子,四處打量著。他問我:「你要問什麼?」

  我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我……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要問什麼,可是這時候說出來這樣一句話,別人一定以為我有毛病,果然那個老頭抬起頭,驚訝地問我:「你不知道?那你抽什麼簽?」

  「我不知道。」想了想,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於是悻悻地走出了寺廟,感覺很冷,不知從哪兒來的冷風直往衣服裡面鑽,我把大衣裹緊了些。

  很自然地往夏小宇住的公寓看去,這一看我險些尖叫出來,只見二樓的窗戶亮著光,拉嚴的窗簾後面,模糊地映著一個人影。

  我呆愣了片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公路上跑,很快就攔到了一輛計程車。

  「小姐,你要去哪裡?」

  「市區,快!」我驚魂未定,大口地喘氣。

  「有人在追你嗎?」司機好心地問我,我沒心情答理他,想著窗簾後的人影,會是誰?不像是高炎,倒更像是一個女人。我聯想到昨晚撥錯號碼的事情,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越想越害怕,想得自己毛骨悚然。

  電話在響,我接起來,是溫可原打來的,聽起來他很愉快:「Hello,七月,最近好嗎?」

  「還好。」我淡淡地說,轉頭看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

  「你在哪兒?現在有空嗎?」

  「我在車……上。」心裡一陣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你怎麼了?你在哭?」

  我說不出話,眼淚更加洶湧,乾脆哭出了聲音。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先別哭,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好嗎?」

  哭了半天,最後我讓他在郵局對面的那間Boss酒吧等我,我到了再給他打電話。

  剛把電話掛掉,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一個黑影直直地撞到了擋風玻璃上,滾了下去,緊急刹車讓我的頭結實地撞在了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司機一臉煞白,打開車門走下去,我也跟了出去,只見模糊的月光下,一個黑糊糊的軀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是個女人,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

  司機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用腳碰了碰她:「你……沒,沒事吧?」聲音抖得厲害。

  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凶多吉少。

  司機蹲下身,撩開了那堆黑髮,突然跟見了鬼似的,站起來連連後退,差點撞到了我。難道那個女人死了?我定睛看去,那張臉上全是血,看不清五官。

  司機一轉身鑽進了駕駛室,啟動了馬達。我奔過去一把抓住車門:「你怎麼可以這樣?把人撞成那樣就想一走了之?好歹送她去醫院啊,也許……」

  「不是人,她……她不是人!」他打斷我的話,把車子熄了火。

  「什麼不是人?」

  「那是塊木頭!是木頭做……做的人!」

  我背脊一涼,木頭?怎麼可能?我立刻猜到他是因為撞了人之後想逃脫責任,便正色警告他:「你別想跑,我去看看,你在這等著,我認得你,你要是想跑我會報警的。」

  然後,我慢慢地向那個女人走了過去,伸出手去摸她,霎時,全身就像遭電擊一般,我逃命般地跑回了車裡,喊司機快開車,他啟動馬達,把油門一踩到底,車子飛了出去。

  擋風玻璃被那個木頭人撞裂了,裂痕織起了一張蜘蛛網。

  為什麼會是一個木頭人?她的臉上為什麼全是血?又為什麼會撞到我們的車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車停在郵局,我付了錢下車,司機一言不發,目光呆滯慌張。我暗自歎了一口氣,這個可憐的男人大概要好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心裡的陰影了。

  我看著兩邊的車輛,小跑著穿過馬路。

  絕望的尖叫伴著緊急刹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刺得人全身揪痛。僅僅只是在一瞬間,一輛摩托車以驚人的速度直直地撞進一輛卡車的前頭,車上的人被彈出很遠,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掉在地上沒有了動靜,戴著頭盔,有長髮飄出來,是一個女子!

  在某一個時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而這個圈套正在以一種致命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收緊,直到我也死去。

  這些一個個在我眼前死去的人,他們真的是人,還是木頭?

  我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處見到了溫可原,他穿一件黑色的緊身毛衣,襯托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黑亮的眸子裡有溫柔的光在流動,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揚。這樣英俊的一個男人,而我見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驚慌失措地懇求他用力捏捏我的胳膊和大腿。

  他疑惑不解,但還是按我說的做了,沒用什麼力,特別是捏我大腿時,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然後我又讓他捏捏我的臉,他也照做了,臉上的疑惑更重,有些局促。

  我沒理會他的反應,端起桌上的半杯紅酒,一口喝個精光,澀得舌頭發麻,可能是喝得太急了,嗆得我咳嗽不止。

  他沒說話,像看怪物般地看著我,又往我面前的杯子裡倒了半杯紅酒。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我緊張地問他:「你剛剛捏我的時候,有沒有感覺不一樣?」

  他眨了眨眼睛:「呃……有點瘦。」

  我揮了揮手:「哎呀,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覺得像是在捏一塊木頭?」

  「木頭?」他顯然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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