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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她打開車門,坐進車裡,側過身面向著他問:「有事嗎?」

  他沒有說話,眼中的憤怒卻越發明顯,他快速地發動汽車,車子筆直地在大路上奔跑起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遲疑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發現這個方向離她的家越來越遠,同時也不是回「禦翠豪庭」的路。鄭墨寒依然沒有說話,她只好不再詢問,兩個人就那樣沉默地坐在一起,面前是一處又一處突然終止又不斷延伸的夜色。

  終於鄭墨寒停了車,夏夕顏不知道那是哪裡,只覺得四周很安靜,看不到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看著鄭墨寒,等待他說些什麼。

  他轉過身看著她,有火焰在眼中跳躍,他的聲音不再是一貫的平靜,帶著責備,還有一些痛心:「我說過我不喜歡看到家裡有陌生人,可是我一回來你就讓我看到那麼多人在我房間裡吵鬧;我說過你永遠都不許炒掉我,可是這算什麼?」

  鄭墨寒從身後拿出一個信封,上面還粘著那張她寫的便利貼。她轉過頭,可是他一把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回過臉,和他對視,他近乎怒吼著說:「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她驚詫地看著他,她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鄭墨寒在她記憶裡一直都是那麼溫柔和沉著的。

  「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她語帶請求,他慢慢鬆開手,但依然緊盯著她的眼睛回答:「好,不過,不許轉過頭去。」

  「我答應你就是了。」她已經從驚愕中恢復了平靜,想了想回答:「我三月份已經沒有為你做事了,不想白拿你的錢,還有那五千元,也不是我應得的,還給你也是應該的。」

  「那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們不認識也是應該的嗎?」他恨恨地問道。

  她看著他,想起她當時說那三個字時心中是如何充滿著對他的怨恨,他突然離開,突然返回,無所謂承諾,不在乎解釋,而她就應該不計前因,不管後果地永遠微笑著守候他的任何決定嗎?她的痛楚在慢慢擴散。

  「我不過只做過你一段時間的女傭,以我那樣的身份也不配說認識你,我想說我們不認識對你對我都會比較好。」

  他沉默地看著她,突然他用手握住她的肩膀,她意外地抬起頭,不明所以。

  「夕顏,你是在怪我沒有按時回來,對嗎?如果你生氣,可以告訴我啊,我會跟你解釋的。不要把你的情緒都放在心裡,你這個樣子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好。」她看到他的柔情還有心痛,她看的很真切,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那是真的。

  原來鄭墨寒和方卓一樣,他想的,和他做的事,都和方卓一樣。她內心一片冰冷,只覺得已經沒有辦法再和他坐在一起了,她只想著儘快逃離,否則她怕會沉溺在他的目光裡。

  「你想讓我告訴你什麼?我不知道你說那種話是什麼意思,我們的雇傭關係已經結束,我們現在已經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我很感謝你為我介紹工作,如果我的話讓你生氣,你想讓我辭職的話,那我也會接受,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鄭墨寒放開了他的手,她從他眼中看到沉重的痛苦,還有一絲恐懼,這讓她的心強烈的疼痛起來。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恐懼,可是她卻很清楚地感覺到她願意為他疼痛的心意,這讓她為自己絕望。

  他的恐懼在眼中蔓延,那麼迅疾,那麼兇猛,象一場毫無預警的海嘯。她聽到巨大的風聲在心頭呼嘯而過,愛上他,註定是一場劫難。

  「難道是我誤會你了嗎,我以為你喜歡我。」他那麼軟弱地問她,她幾乎被他的語氣打倒,她不斷在心裡警告自己:「夏夕顏,你發過誓的,再不會做第三者,再不會破壞另一個女人的家庭。」終於她鼓起所有的勇氣,用堅定的,沒有一絲動搖的目光看著他說:「沒有,我從沒有喜歡過你。我為你做過的那些事,只不過是我想賺那份工資而已,別的,什麼都沒有。」

  她發現他在瞬間變的空洞,似乎此刻在她身旁的只是一團空氣。他不再看她,所以她看不到他說這些話時的眼神,只感覺他聲音中的虛弱:「有個女孩對我說,我傷了那麼多人的心,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讓我為她傷心的,沒想到她的話這麼快就應驗了。我為我的失約道歉,如果你真的如你承諾的等過我的話,我的解釋只有一句,那就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你的辭職,還有這些錢,我都收下了,你放心地在PMS做下去吧,只是那裡做事壓力很大,注意保護自己。現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既然我在這裡已經沒事可做,那我明天就回香港了,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很少,你連最後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夏夕顏震動地看著他,他的話讓她非常悲傷,淚水慢慢湧上來。她連忙轉過頭,不讓他發現,她怕如果他看到她的淚,再做一些什麼舉動出來,那樣她所有的偽裝都會被撕碎,所有的欲望都會瘋狂滋長,最後,她將再次毀滅在一段黑暗的愛情裡。

  幸好鄭墨寒再也沒有看她,直到她下車,站在窗外對他說再見,都再沒看她一眼,也沒有再對她說過任何話。

  第二天下午,夏夕顏接到古北店主管Andrew的電話,Andrew說他們打電話給黃燕,黃燕回答已經不在那家做了,叫他直接找那家主人鄭先生,但黃燕給的鄭先生的電話是個香港號碼,他沒法聯繫。夏夕顏想了想說:「那我試著找一下那位鄭先生吧。」

  夏夕顏放下電話,隨即撥通了鄭墨寒的上海手機,她有點意識到其實自從昨晚離開鄭墨寒後,她一直都想撥這個電話,只是在用理智克制著自己的欲望,而現在Andrew為她找到了一個堂而皇之的藉口,所以她再也不管自己的理智了。

  電話接通,鄭墨寒在那頭輕聲地「喂」了一聲,夏夕顏剛想說話,聽到話筒裡傳來催促旅客登機的廣播,她心裡一下子變的很空落,她問:「你在機場嗎?」

  「是的。」鄭墨寒簡單地回答,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我們門店的人聯繫黃燕,她說已經不在你那裡做了。」

  「我把她炒了。」

  「那你的榨汁機怎麼辦?」

  「我都不回來了,還要榨汁機幹什麼?」

  「也對。」她的淚水又開始往上湧,這讓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憂傷:「那祝你一路順風。」

  他沉默著,她握著話筒靜聽著他的沉默。

  「夕顏,你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他收起了冷漠,聲音中多了一種期待。

  「我,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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