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到中年無覓處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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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有九百九十九條理由,我只有一條:我要為我的女兒選擇我的婚姻。」男人痛苦地閉上眼睛。 「雖然她比不上你,」趙世誠認真地說,「我也並無愛她的感覺,甚至曾反感,但有一次我無意中傷害了她,為此,我始終不能釋懷,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娶她之外,我還能用什麼方法來贖罪作為補償。」 「還有其他原因嗎?」女孩不由自主地想追問下去。 「她愛我愛得不能自拔,最重要的是,我的女兒小形喜歡她,她也喜歡我的女兒。」趙世誠沉迷地懷想著,「如果說,那件事情還不夠充分,這個卻是最必要的前提。」 「小硯,其實,我真的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有什麼背景,而是,你細膩、心智高雅,娶你真乃男人一大快事。」趙世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但我不得不犧牲自己。」 「就是在上海,我作出了我的一生中最錯誤卻又是最正確、最痛苦卻又最快樂的決定,」男人松了一口氣,輕鬆地看著女孩說,「我從此對阿青對我的女兒再沒有負罪感了。」 女孩還能說什麼呢?男人也有一個如此淒涼的愛情故事,他快樂於他的痛苦,他正確於他的錯誤! 「我終於要有個家了。」趙世誠看著女孩說,聲音卻是失落的。 女孩站了起來,眼角噙著一絲淚光,但是卻對著趙世誠可愛地笑了笑,讓男人的靈魂顫了一顫。 「祝福你,我的趙總。」 女孩來到趙世誠面前,淚欲泫然地盯著男人的眼睛,男人不禁牽著女人的小手,女孩靠上來,情不自禁地踮起腳,輕輕吻上男人的唇,補充道:「我很早就見過一句話,但是我今天才明白這句話原來是對著我來的。」 趙世誠默默承受女孩的呼吸。 「那句話就是——『女孩,都知道你對工作太投入了,但千萬不要愛上自己的老闆。』」 10 愛情,總是這樣的,不是在戀愛著,就是在婚姻裡;如果不是在婚姻裡,那就是在去婚姻裡的路上。 倆人離開咖啡屋的幽暗氣氛,雙雙跌進冷冷的街頭,昏黃的街燈們吐著待死未死的光暈。許多計程車為生活守著寂寞的冷風,看見咖啡屋燦爛的門裡有男男女女歪歪斜斜地曳出來,司機們便紛紛圍上去拉客。 趙世誠掙脫許多伸上來的手,拉著鞠硯鑽進自己的車裡。 女孩發現自己並沒有被咖啡屋傷害,心痛反而變木然了,原來,咖啡屋有以毒止毒的功效。 趙世誠開著車,朝鞠硯家的方向開去。 鞠硯不知為何又改變了主意,她說:「你把我送到上次生日聚會的房子裡去吧。」 「為什麼?那是在郊外,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呢。」趙世誠不解地問。 「難道,」鞠硯說,「趙總連送我一程的興趣都被你的婚姻阻塞了嗎?你可是說過我是那麼的感覺細膩、心智高雅,男人娶我乃一大快事。」 趙世誠訕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夜太深了,郊外不安全。」 於是,他在一個路口調轉車頭,朝郊外駛去。 他知道自己又快駛入當年中學時帶著小楠去水門塘的那條路,只是那時,他是騎著借來的破自行車,一拐一拐的,帶著少年的初戀帶著美麗的女學生去的,她本該是他的妻子的;而今晚,他卻開著豪華的轎車帶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駛向同一條路,這個女孩子也可以屬於自己的。 人的一生,能幾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又被同一塊石頭絆倒? 他默默地開著車,心裡湧著一份做男人的苦澀。 車裡面一陣沉默,很久,女孩幽幽地問:「趙總,你知道我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嗎?」 「有一首歌唱到『女孩的心事你別猜嘛』。」男人無奈地回避著女孩語氣裡的刺。 「趙總,我還沒談過戀愛,卻感覺自己有了棄婦的心情。」女孩歎息著,「可是,我連做一次棄婦的資格都不曾有過,仿佛只是路邊的野花,被愛情的細風蹭落了一下葉尖上的露珠,那股風卻又溜了。」 趙世誠只是苦笑,苦笑過後只好不得已地說:「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比你更壞了多少倍。小硯,你不用一口一個『趙總』吧。」 「那我該叫你什麼?喊你『世誠』,喊你『親愛的』,我有這個資格嗎?」女孩冷靜地反問著。 男人緘口。 停了一會兒,男人想起一個話題:「小硯,你知道這條路我最早是在什麼時候走的?」 女孩很奇怪男人怎麼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與一場破碎的情色有關嗎? 「那是1989年,我是一個高三男生,她是一個初中女生。」身不在愛情中的男人,心卻始終在愛情中。 鞠硯不免緊盯著男人的額頭。 「記得當年年紀小,那片槐樹林裡,碎白細柔槐花的清香至今猶存鼻息。」 鞠硯的哀傷也柔軟起來。 「多麼甜蜜而憂傷的初戀啊!我曾經用一輛破自行車咣裡咣當地帶她出來,那車子除了鈴不響其他的一切都響,那時卻是甜美的音樂!我帶著她,從這條當時還是機耕路的石沙路一路騎下去,騎下去,那滿天的陽光竟然一點都不熱。我帶她劃著一葉小漁船,劃到湖心的小島上尋野鴨蛋,嬌羞而調皮的她,驚驚咋咋地撩開一叢叢飛花的蘆葦蕩,那膽小而好奇的模樣是我永藏心底的名畫呀。記得她不時用小手捂著嘴巴圍著我說,野鴨蛋真多啊!我哪有心思真的去撿蛋,我早已迷醉於她的溫柔她的美麗她的清純她滿身的香氣裡了。」 「原來這條路還是趙總同學少年時的愛情小徑啊!」女孩不知是酸是苦地插了一句話。 「但她只陪我來過一次,僅有的一次啊!」 趙世誠已不知在心中重複了多少次這句遺憾了。 「那時,男女之間的感情太純潔了,朦朦朧朧的我們,什麼都不懂。」說到這,趙世誠又搖起頭來。 鞠硯有點挖苦地說:「是不是『愛人結婚了,新郎卻不是我』?」 趙世誠不免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側身卻望見女孩心碎神傷的淚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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