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到中年無覓處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那一絲瘦裡,有春風不忍停息之輕,有秋雨不解溫柔之痛,這份瘦,事不關己的男人是難能領悟的。

  那一霎時,趙世誠的靈魂搜攏了一個人生命裡所能有的元素,身子欲站立起來卻又舉步維艱。

  「那好,我送你回去吧,」男人說。

  倆人的車開向街道上,開進小城深深淺淺的夜。

  如果說,舞吧是一座城市生活的瘡,那麼,咖啡屋就是一座城市裡感情的疤。每個城市都有特定的感情色彩,這個小縣城也不例外,它的氣息裡亂著一份亂,亂著那些愛過或傷過的人。又因為它小,小得讓這份亂顯得精緻又哀傷。

  慵軟的深夜,所有懂得風情的咖啡屋都裸著一份被等待的姿勢。

  不懂得等待的咖啡屋是不解風情的,如同,沒有受過傷的愛是不具備免疫力的。

  咖啡屋啊,多少人失落著你?又有多少人從你的懷裡醒來?

  鞠硯一聲不響地坐在後座,任趙世誠遊走在那條滿是咖啡屋的大街上。趙世誠慢慢放慢車速,扭頭徵求女孩的意見。

  「想不想進咖啡屋坐坐?」

  女孩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姑娘清澈的委屈,讓男人失掉了主心骨。

  這個小城之夜的咖啡屋,同樣徘徊著精緻的哀傷,同樣若一個深邃、慵懶、嫵媚而溫婉的少婦,無意間遺忘了一份迷情;同樣像一位剛剛淪落風塵的委屈女子,膽怯裡尚殘留著幾絲羞愧。

  倆人走進一間咖啡屋。仍不見好的情緒女孩一下子掉進一種幽暗中。

  咖啡屋幽暗的粉光滴淌著誘惑而朦朧的情緒,幽暗的歌曲就像——就像深夜少婦落寞而哀怨的美麗眸子。

  這份幽暗足以構成任何傷害,這份幽暗正恰恰用以傾吐愛情。

  男人在幽暗裡說:「來點什麼吧?小硯。」

  趙世誠拿過酒水簿,遞給女孩。

  女孩靜若止水。

  其實,男人自己也毫無品味咖啡的興致,可是眼睛一碰著女孩的眸子,自己的意志禁不住就迷離起來。

  目光輕些吧,輕些吧,男人的眼睛,你會碰碎女孩的淚光!

  「要點什麼吧,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說。」男人目光定定地看著女孩。

  女孩沉思了一會兒,用眼神輕輕挨了挨男人眸子裡的期待:「那……好吧,請給我點一份不用加糖的咖啡好了。」

  男人松了一口氣,看了看女孩清澈的眸子,嘴角浮起一抹頑皮的笑意,然後吩咐旁邊的服務生,來兩份咖啡及一些水果點心。

  男人看著服務生出去,便問:「不加糖的咖啡是什麼味道?」

  「是愛情的味道。」女孩不假思索地說。

  男人被嗝了一下,一下子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得溫柔地盯著朦朦朧朧裡女孩那常常半掩著調皮半藏著野性的眼睛,溫和的鼻樑,精巧的嘴角,淡淡絨毛欲飛,聚不盡千百年來江淮女子沉澱的誘惑……

  世上哪有自信的男人?趙世誠的自信心又一次跌進一雙秋水般的瞳孔裡。

  鞠硯被男人入魔地注視著,雖抿著的嘴角尚染哀愁,卻又不禁嬌羞地一低首。又是那一低首的溫柔,讓趙世誠徹底地魂飛魄散。

  被男人眼神籠罩了的女孩輕輕一笑,低頭地提醒男人:「來人了。」

  服務生端來倆人的食物,放在桌子上,鞠硯對他道了聲謝謝,那服務生便微微躬了躬身,說了句「請慢用」,便輕輕退到門邊,輕輕帶好門,走了出去。

  倆人低著頭各用各的一份咖啡,各懷心思,一言不發。

  幽暗的光從倆人的眉眼間指縫間悄悄流失……

  「小硯,你是在生我氣,是吧?」望這女孩一小勺一小勺地慢慢用著咖啡的褐色,神色淒迷之間卻染了幾分冷靜,趙世誠不得不說話了。

  「趙總,我幹嗎生你的氣?」女孩悒悒地嘬著咖啡的苦澀,一聲「趙總」把倆人的距離拉得好遙遠,「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

  「小硯,你是一個好女孩。」趙世誠真誠地說。

  「不要用如此廉價的詞語應付似的安慰一個女人,行嗎?」鞠硯瞟了瞟男人的額頭,「我知道自己的好。」

  女孩停頓了一下,語氣清淡而冷靜地笑笑:「趙總,今晚還是我倆第一次不是為工作而談心,但訴說的卻是一個別離的故事。」

  「小硯!」一顆男人心無法忍受女孩語氣裡深深的距離,不禁從靈魂裡喊著女孩的名字。

  女孩悵悵地笑了笑:「我本認定自己和一個男人有一份不期之緣,以為倆人已夠默契,人家也有了一份待嫁的心情,可是,時間卻來不及替我捅破那層窗戶紙……」

  「這……」男人痛苦地用雙手摟抱著頭,「可是現實……」

  「看來,你不僅有著做丈夫的經驗,還有做情人的經驗。」女孩對男人的解釋淒柔一笑,「難道,你們成功男人真的都是這樣一種形式嗎?」

  「啊……」趙世誠張口結舌地看著鞠硯。

  「我曾默默旁觀過我父親對女人的陰違陽奉,沒想到他的子女也被別人……」女孩平靜地解釋著,「你們這些成功者太相似了。雖然一個經商一個從政,但性情裡全是遊戲人生的成分。」

  趙世誠驚訝于女孩拿自己與她做縣長的父親做比較:「不,我對你是真實的,我也從未故意玩弄過任何一個女人的感情。」

  女孩冷靜地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也許,你們太成功了,以至於再也無法瞭解或認識自己的本質。」

  「我理解你,如同理解我父親一樣,」女孩替男人分析著,「你們總是以自己的事業作為擇人待物的座標。」

  趙世誠感歎女孩真不愧出自官宦之家,說話山長水遠。

  但他整理了一下思維,看了看女孩煙籠雲抹的眸子,搖搖頭自嘲地笑著。

  「你可知道我內心的痛苦,」趙世誠說,「我不能違背生活。」

  「這就是你九百九十九條理由中的第一條嗎?」女孩嘲弄似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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