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到中年無覓處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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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誠,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小瑟看著趙世誠實實在在的表情,只得流著淚接過錢說,「世誠,我真的太需要錢了。明天也不知孩子的病能不能好?我先拿過來,算借你的,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趙世誠笑著說;「小瑟,我讓你還什麼錢?今天帶的錢不多,不然,多送孩子一些,也不要緊。」 「你們在外打工也不容易,我怎好意思白用你的錢?」 趙世誠心裡一陣感動,小瑟都已窘迫到這個份上,還想到關心別人。 他從包裡揀出一張名片,在上面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小瑟說:「這是我朋友的名片,我添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你,如果想通了,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給名片上的這個人打電話,都行。」 小瑟接過名片,仔細看了一遍,上面印著「黃小青 溫城世誠有限公司總經理」等字。她小心把它藏進貼身衣袋裡,又告訴趙世誠自己家的電話號碼,並要趙世誠留下吃飯。趙世誠是真的有事,就說道:「我真的想和你吃頓飯,回憶一下學校裡的故事,但今天確實沒時間,下次我一定陪你。」 聽到趙世誠這樣說,小瑟不禁低下了頭,不再阻攔他。 趙世誠剛要出門,小瑟的老公回來了。 趙世誠心裡暗罵:這個東西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回來,我不要給小瑟添麻煩才是。 10 果然,小瑟老公看到一個身著鮮亮的中年男人要從自己家裡走出來,心裡便感到不快,拉長了臉說:「怎麼?再坐一會兒。」 小瑟急忙拉著老公的衣襟,慌不擇言地解釋道:「他叫趙世誠,是原來的校友,剛從溫城回來,碰巧在醫院遇到,他用車子把我和兒子送回家。以前,在我們的婚禮上,他還來過呢。」 這個男人眼珠骨碌碌地轉著,狐疑地上下打量著這個從氣勢上已壓倒自己的同類,他看著,看著,心底深處便有一簇惡毒的妒火想升上來。他懂了,這傢伙是個有錢的主兒。 有錢的男人,瞧人的眼神都閃著金屬般的光澤。 趙世誠也打量著這個骨瘦嶙峋的一家之主,那種見任何人都要算計三分鐘的老鼠般的眼神,頭髮倒梳得油亮,根根可數。大冷的隆冬季節,仍穿著一身瘦狹狹的深黑西服,很容易讓人認為他鼻孔透出的氣也是冷颼颼的。 趙世誠本來就先入為主地討厭這個人,現在兩個人這麼近地面對面,相互間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兩人對視了約一分鐘,趙世誠用自己絕對成功自信的眼神逼住他,而這個倒楣的賭徒漸漸心虛起來,眼神裡暗藏的針尖般的小刺慢慢軟下去。 相對於卑微的靈魂,正義的眼神是能言語的,是有重量的,這便是委瑣的男人不能承受的泰山之重。 趙世誠感到這個身體仍是雄性精氣卻如暗霧的人已從精神上垮了下去,那一點男人的心,也如被人痛打了的落水狗,落荒而逃。 趙世誠從心底瞧不起這種連骨子都喪失了的男人,他為小瑟感到悲哀! 柔弱的小瑟站在兩個男人中間,不知所措地看著兩隻鬥雞。 她老公恨恨地,有點惱怒成羞地瞪了小瑟一眼,卻換副笑臉說:「趙兄,請坐,請坐。」 趙世誠從包裡拿著煙來,扔給他一支,自己點燃一支。 這個男人貪婪無比地把煙貼在鼻孔下,聞了又聞,讚不絕口地說:「好煙,好煙。」 小瑟看自己老公這種神態,心裡感到幾分羞辱,暗暗埋怨著:「你早年的那份優越感哪去了?」 趙世誠不介意地對她夫婦倆說:「我有事先走了,希望再見面,我暫住在藍月亮大酒店。」 聽到「藍月亮大酒店」幾個字,小瑟老公急忙問道:「這幾天人們在談論,說有一批溫城商人來縣裡招商,該不會就是你們吧?」 趙世誠笑了笑,未置可否,邊走邊擺著手,直到來到門外鑽進車內。 小瑟跟了出來,站在冷風裡,望著趙世誠的車子緩緩駛遠。 當夜,趙世誠、小登及小登的幾個朋友,來到本縣城有名的歌舞廳,聲嘶力竭地唱到淩晨才散。 第二天一早,趙世誠包了一輛計程車出城,朝鄉下自己的老家駛去。他坐在車裡,兒時的情趣,路邊冬麥的空曠往車後急速地掠去,鄉情在計程車裡漾出來,一波一波地滌蕩著趙世誠的惶亂。 見了哥哥,幾年未見的兄弟的手握在了一起,相互間不免噓寒問暖,原來的一些齷齪和不愉快都放在了一邊。下午,兄弟倆及族裡的一些堂兄弟小侄輩們,十多個人陪著趙世誠踩 著爛泥往十裡外的崗地,去祭父母和祖父輩們的墳頭,了結趙世誠積聚心底的孝意。 趙世誠跪在墳頭的爛地裡,給每個墳頭都重重地叩了幾個頭,他感覺這時的自己才是離家鄉最近,離父母最近,他仿佛聽見了黃土裡屍骨們的呻吟。 子侄輩們只是為了趕熱鬧,整個墳地的紙灰燒得濃煙滾滾,鞭炮聲回蕩在空曠的田野。 整個墳地鬧哄哄的,弄得趙世誠無法凝神回憶自己父母生前的樣子,也只好笑顏逐開地回答著堂兄弟們的提問。 太看重了金錢,便本末倒置了生命;太看重了生命,便不曉得生死的含義了。名利引誘著人們,欺騙著人們,使人們徹底喪失了生命的質感,殺伐啊,拼鬥啊,人們舉著的雙手啊,哪一種姿勢才符合本質,才符合永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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