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中年無覓處(24)_小牽

二四

　　「這是表面問題，聽說那個專管員的問題鬧大了。」黃寅眼睛不離電視地說，「他涉嫌受賄金額巨大，案值可能超出一般人的想像。」

　　「他怎麼會失手呢？」趙世誠不解地問。

　　「有家企業因虛開發票，被立案調查。結果拔出蘿蔔帶出泥，那家老闆填供詞時把他給帶出來了，那麼他專管的企業就引起上面重視了。據我打聽，被複查的企業都是被劃上圈的。我想，世誠公司的事情還沒算完。」

　　這幾句話說得趙世誠心底同意，他也覺得這個事情不可能草草收場。

　　「現在，案子在風頭上，局裡誰也不敢說話。如果專管員的事能大事化小，淡出上面的視線，下面才好動作，不然，誰也不願幫忙。」

　　「具體帶出來多少家？」趙世誠問。

　　「好像劃圈的有十幾家吧。」黃寅說，「但輕重總有不同，世誠公司卻列在第一批。」

　　「大家手腳都不乾淨，都弄出水面，豈不把我們這些企業都搞垮了？」趙世誠說，「目前，本地好像還沒有因為偷漏稅而把企業整跨的。不像有些地方，抓偷漏稅企業就像抓賊似的，法人代表被判了刑，蛋擠盡了，連雞也給殺了。其實，這種做法並不好。把企業整跨了，雞死了，稅源也喪失了。政府是留著下金蛋但好偷嘴吃的雞呢，還是留著不會偷嘴但蛋也下得不怎麼樣的雞呢？真是個疑問呢。」

　　趙世誠又說：「前一段時間，有幾家皮革廠與鋼管廠做兩本賬被曝光，聽說被罰了上千萬，但老闆本身沒事。企業現在不是仍然在搞呀？報上還登出兩家呢，那兩家企業現在不是仍然紅紅火火的？我看他們的廠子愈搞愈大呢。」

　　「能不出事當然更好。花錢消災是肯定的了，但這兩天錢不好送啊！」黃寅擺弄著手裡的DVD遙控器，「現在，好在不是世誠公司一家，責不罰眾嘛。我們在想辦法，別人肯定也在動腦筋。你現在不要在公眾場合多露面，人要低調些。」

　　趙世誠憤憤不平：「如果大家都納明白稅，溫城為國家作出的貢獻何止現在這麼多？溫城不叫偷稅，叫『藏富於民』。什麼叫『藏富於民』？不就是藏起來一塊；什麼叫『藏富於民』？不就是地方保護嘛。我不相信有些人會收手。不用怎麼查他們，看他們的吃穿住行用，憑他們一個月一兩千塊錢的工資夠嗎？誰哄誰呢，還不是我們這些企業養肥了某些當官的！」

　　停頓一下，趙世誠接著說：「伯父，我們呢，不能以不變應萬變，而要變被動為主動，我們一個一個做工作。反正這幾年我們沒少送禮，我想，有些人也不願紅臉。」

　　黃寅不置可否地說：「我通過關係，再找幾個貼心的人看看。聽說，你想回老家看看，是嗎？」

　　趙世誠笑著說：「準備過一兩個月，在元旦左右回去，看看家鄉，再給老頭老娘上上墳。」

　　黃寅說：「世誠啊，換是別人我就不操這個心，株玉離開人世快有兩年了，你總得再成個家呀，一個人總不算回事兒。」

　　趙世誠想了一下說：「伯父，多謝了。我自己也想過這件事，假如娶得不好，不就害苦小形了？本來她媽媽過世，小形就夠傷心的。有時想想，不續算了，把小形帶好就行了。」

　　黃寅笑起來：「這是哪裡話？何況你有這個能力。這麼大的廠子，不娶個老婆做幫手怎麼成？就是你沒有這個能力，我們也不會看著你這麼孤零零地一個人過下去的。」

　　趙世誠笑眯眯說：「伯父，待過了這個年才說，現在公司一攤子的事攪得我焦頭爛額。若世誠有了意中人，伯父可要支持啊！」

　　黃寅意味深長地笑笑：「最好找一位大家都熟悉、彼此都瞭解的女孩，給你生個兒子，男人一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世誠，這件事上馬虎不得啊！」

　　趙世誠還想說什麼，一陣樓梯響，阿草一家人和阿青哥哥一家人推門也進來了，趙世誠站起來打著招呼：「今天，大家聚得很齊嘛。」

　　「誰說不是呢。」阿草打趣地說，「爸爸打電話說今天兩個大哥都來家了，叫我也趕過來，好等你們吃完飯腳底抹油一走，留我當洗碗機呢。」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阿青的哥哥叫黃丕丕，青年時曾頂替父親的班幹了幾年，後來跟著親戚跑生意，什麼鞋服眼鏡打火機紐扣拉鍊軸承，他都沒少幹，全中國也被他跑了大半個，錢也賺了一些，但至今仍沒有自己正兒八經的公司。當一個人財運好的時候，幹推銷固然賺錢，不怕賺人錢被人罵，但面子上總沒有別人看起來風光，淡季時受著市場氣，旺季時受著廠家氣。平常他到父母家跑得並不勤，只是近段時間在家歇息，也思考下一步的打算，才想起常回家看看。往父母家裡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向妹子阿青打聽世誠公司的草地燈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黃丕丕並不想加入趙世誠的公司，他心底裡是看不起趙世誠的，因為趙世誠不是溫城人，外來貨，他認為趙世誠能在溫城開工廠賺錢不是靠本領，只是運氣好，甚至還利用了他們黃家的關係。從長遠看，趙世誠這類人在溫城未必能落住腳。這不，前兩年，趙世誠中年喪妻就是一個男人要背黴的先兆。

　　這一段時間，他正和挖世誠公司老季的那個公司私下裡打得火熱，他有他的想法。

　　黃丕丕的老婆與趙世誠打了招呼後，和阿草帶孩子們下樓到廚房幫忙去了。

　　黃丕丕平時和趙世誠交往並不多，因為各有各的生意，隔行如隔山，趙世誠也沒怎麼拿他當回事，偶爾在酒桌上聚了，也不過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你兩盅，下了桌各開各的車，各帶各的老婆，各回各的家。

　　今天，黃丕丕對趙世誠特熱情，一口一個大哥地喊著趙世誠，其實，他比趙世誠還大兩歲，喊得趙世誠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趙世誠本想對他待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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