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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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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光明就更是無地自容,越發覺得馬躍混帳,實在按捺不住了,就跑酒店去罵他一頓,如果他辦公室沒人,還會扇他一巴掌。 這樣的日子周而復始著,這種看不到盡頭的惡性循環讓馬躍抓狂,還有郝樂意的平靜。每次見著她,她都平靜得像春夜裡的一泓靜水,從容恬淡地做著她手頭的事,或者看書,馬躍覺得她的平靜來自于馬光明對她的縱容。還有,除了小玫瑰和馬躍的家人以及他家鄰居,連郝多錢一家三口都不知道他們離婚了。 馬躍覺得郝樂意的平靜是個陰謀,一個吃定了他、而他卻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她怎樣處置的陰謀。這種未知,讓他有深深的惶恐感,所以,他特意回了趟家,聽她喊陳安娜媽時,冷冷地說:「我們已經離了,你就不要爸媽爸媽地叫了,改口吧。」 郝樂意看了他一會兒說:「我習慣了。」 「習慣是可以改的。」 「我不想改。」 「從今天起,我不會對任何人保密你我已經離婚的事實。」 「隨便你。」郝樂意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除了郝多錢一家,她沒什麼至近的親人,最近郝多錢一家三口正熱火朝天地忙著裝修啤酒屋,他們連馬騰飛和郝寶寶的分手都能接受得心平氣和,就不差她和馬躍離婚這點破事了。然後,她深深地看著馬躍:「馬躍,你太不瞭解我了。」 「是的,我也發現這個問題了。」 郝樂意燦爛地笑著說:「你覺得我就那麼想和你重婚嗎?」 馬躍一愣,其實,這些都是小玫瑰告訴他的,她說中國女人就這沒出息的德行,不管男人怎麼出軌背叛,女人哭過了鬧完了,就等於是對男人出軌這件事表明完態度了,然後臉一洗,繼續上床睡覺。什麼氣節什麼自尊?在婚姻中的女人那兒,全是狗屁,就像馬光明當年說陳安娜一樣,甭管她多麼出人頭地、多麼優秀,女人只要給一個男人生了孩子,就像一坨臭烘烘的屎一樣搭在男人身上了。 馬躍愣愣地看著郝樂意,拼命地想從她眼裡找出傳說中的一坨屎一樣的神態,以加深自己的厭棄。可是,郝樂意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乾淨,像冰凍的蒸餾水一樣剔透。他猛地激靈了一下,看見郝樂意緩緩地笑了,還是那麼純淨,像他五年前在街上第一次看見她時那麼純淨,瞬息之間,馬躍有了被淹沒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心,奮力地掙扎了一下,轉身走了。 郝樂意眼裡的那些冰凍蒸餾水融化了,流得滿臉都是。她想過愛情的千萬種結局,唯獨沒想到過這種,是如此的羞辱而不堪。 第4節 馬躍給郝樂意租的房子,現在住著小玫瑰母子。 在英國,小玫瑰母子除了有身份,一無所有。所以,她對回去沒有絲毫的熱情,無論在任何時候,小玫瑰都非常明確自己想要什麼。就像六年多以前,她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英國身份。有了英國身份以後,知道自己要的是遺產。而現在她清晰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個能負擔她未來的丈夫。於是,她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給馬躍打電話,如果馬躍說他很忙,或者藉口喝醉了不想動,她就會帶著兒子去酒店接他,哪怕攙也要把他攙到他們臨時的家。 看著酷似自己的兒子,馬躍有種被割裂的感覺。他問過小玫瑰,她丈夫怎麼會突然想起來給他和兒子做DNA鑒定。 小玫瑰說她丈夫人生的最後三個月,是在醫院度過的。她每週會把兒子送到醫院去陪他一天,結果有一天,兒子不小心從花房摔下來了,需要輸血,她丈夫這才發現兒子的血型不對,以他和小玫瑰兩人的血型,絕對不可能生出一個B型血的孩子,於是,他悄悄做了個DNA鑒定,結果出來以後,他並沒當即揭穿小玫瑰,而是把鑒定報告和遺囑放在了一起,等他去世下葬,由律師當著所有親友的面宣讀。他在遺囑中毫不留情地羞辱了她,剝奪了她和兒子的遺產繼承權。 小玫瑰哭著說,如果不是教會的幫助,她連回國的機票都沒錢買,因為她也不知道兒子是馬躍的,篤定丈夫會把所有遺產留給她和兒子,所以她連一分私房錢都沒存。馬躍握了握她的手,半天,才問以後是怎麼打算的。小玫瑰死死看著他,不說話。 馬躍就別過臉去,假裝沒看見,點上一支煙。離婚以後,他學會了抽煙,常常一個人在暗淡的夜裡,抽了一支又一支。 「馬躍,你已經離婚了。」 馬躍嗯了一聲。 「你不覺得我和你的關係,我帶著我們的兒子千里迢迢投奔你而來,而你還要若無其事地問我有什麼打算這麼做很無恥嗎?」 馬躍看著她,再看看兒子,小玫瑰的前夫是第二代移民,中文說得不好,他活著的時候很喜歡兒子,所以兒子的中文也不怎麼好,僅限於能聽懂中文,但說不流利。每每看著這個用陌生的、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小男孩,他就會恍惚。他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愛小玫瑰了,真的不愛,儘管幾個月之前他還在倫敦和她做愛做得翻天覆地。可是,就像郝樂意罵的那樣,那會兒的他是頭發情的雄性動物,而小玫瑰是願意配合他發情的雌性動物。可是,現在這頭雌性動物像千里奔襲的角馬,穿越了旱季的荒漠,穿越了佈滿鱷魚的河流,找尋希望的綠洲。是的,在失去了遺產的小玫瑰心目中,他,無論逃避也好裝傻也罷,就是毫無疑問的綠洲。 小玫瑰死死地盯著他說:「馬躍,你被郝樂意感動了?」 這是小玫瑰經常問他的一句話,每當她向他要不來婚姻,她就會這麼問,還會說:「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也會感動。」 只有小玫瑰自己知道,她這種看似大度的猜測,是多麼的惡毒,因為她知道馬躍對郝樂意外遇墮胎後的死不認帳是多麼反胃,對她依然一副忍辱負重、賢慧兒媳婦的模樣是多麼的抵觸。只要她這麼一說,就等於是煽風點火,火上澆油,就好比對一個極其厭倦肥肉的人說:你看,那盤紅燒肉肥膩得多麼可愛呀。 她每每這樣說一次,馬躍就會憤怒一次。現在,小玫瑰覺得他的憤怒積累得差不多了,遂問他想不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馬躍毫不猶豫地說他想。 後來,馬躍才知道,他為這個想字,付出的代價是一生。 小玫瑰說,你要想讓郝樂意知難而退,首先就要讓你爸原諒你。 馬躍說不可能。 小玫瑰就笑了,她眯著丹鳳眼,看著正在聚精會神看電視的兒子,笑著說:「據我知道,中國所有的老人,都疼愛孫子,包括你媽。」 第二天上午,馬躍就帶著兒子回家了,他趴在防盜門上的小窗上說:「媽,我是您兒子馬躍。」 馬光明啪地把一份報紙糊在小窗上,「安娜,別聽他胡扯,我們沒兒子!畜生!」 門外的馬躍說:「爸,您說話注意點,我帶著兒子回來看您呢,媽——」 馬光明一愣。 門外傳來了馬躍教兒子喊爺爺的聲音。 馬光明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他知道,完了,他心中的那個夢,徹底碎了。馬躍能帶著兒子回來,叫兒子喊他爺爺,就是破釜沉舟了。 但他還是沒開門,只是移開報紙,對著小窗說:「馬躍,你要不想看著我跟你媽似的,一頭從六樓紮下去,你就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要讓我看見你。」 郝樂意知道,馬光明對馬躍這麼狠,是因為自己。因為她在家,馬光明就想替她置這口氣,用不認馬躍這個兒子的方式,表達對她的疼愛。可郝樂意知道,親人之間的恨,是最鑽心的疼。 或許,是她離開這個家的時候了。 她抽時間把租來的房子打掃乾淨了,又買了些簡單傢俱,把她和伊朵的衣服拿過去之後,才和馬光明說,既然她和馬躍已經離婚了,她就應該好好打算一下以後了。如果一直住在家裡,她永遠都沒法開始新的生活。 馬光明當然明白她所說的新生活指的是什麼,她還年輕,不到三十歲,她應該有個人疼有個人愛。如果一直和他們住在一起,除了照顧他們老夫妻和撫養伊朵,她的個人生活永遠不會有未來。 馬光明歎氣,點點頭說:「搬吧,孩子,馬躍配不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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