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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陳安娜覺得作為妻子,居然不知道丈夫在幹什麼,也太不稱職了,就怏怏說:「你們這也叫兩口子啊?連誰幹什麼都不知道。」

  郝樂意心說馬躍幹什麼,你老公也知道啊,他都不敢告訴你,我更不敢說。就傻笑了一下說「我沒問。」

  「什麼沒問,你這是不關心他。」陳安娜真覺得是這樣,不就是抓著馬躍的小辮子了嗎,用得著這樣沒完沒了了?再說了,哪個男人沒犯過錯?對,馬光明說他沒犯過,那不是他不想犯,是他沒犯錯誤的資本。馬躍招了,那是馬躍單純,那是馬躍悔過悔得誠懇。怪不得孔老夫子說唯女人和小人難養呢,這麼想著,陳安娜的臉就不好看了,看著郝樂意說,「樂意,不是我這做婆婆的向著自己兒子,馬躍是錯了,可他錯也認了,過也悔了,是真心實意地在乎這個家,你就別給他臉色看了。」

  「媽,我沒給他臉色看。」

  「那他為什麼連家都不願意回?樂意,不是我嚇唬你,有些夫妻,在發現問題的時候,婚沒離,可等出軌的那個回家了,日子也平靜了,反倒離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郝樂意說知道,表情平靜得很,讓陳安娜覺得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的,她說的那種情況,在郝樂意和馬躍身上絕對沒可能發生。事實卻是郝樂意的心撲通一聲,像栽了一跟頭就手扶著了才沒徹底栽倒的震顫感。為掩飾內心的惶恐,郝樂意忙說得趕緊走了,等回來她會和馬躍好好談談。

  正是下班時間,東西快速路堵成了停車場,郝樂意心裡一直迴旋著陳安娜的那句話:好多夫妻,在發現一方有外遇的時候沒離,卻在出軌那個回歸之後離了……

  為什麼呢?郝樂意拼命地想啊想啊,突然就想明白了。

  原因就是在被背叛者眼裡,背叛者已是有犯事前科、不值得信任之人了,加上舊傷在心,就算他就此恪盡職守地想做個好丈夫,在被背叛者那兒也爭取不到最起碼的信任了。譬如說,以前她打馬躍手機馬躍不接,她會想可能手機不在身邊或是其他什麼正當原因。可現在,她第一反應居然是猜疑,想他在幹什麼呢連電話都顧不上接?而她猜測的馬躍幹的事,一定是和年輕漂亮的女人有關的……所有有過出軌史的婚姻,都會一個猜忌提防,一個小心翼翼地迴旋,長時間折騰著,誰都會煩了累了,到了極致處,把婚姻的罐子一摔,一拍兩散,就此兩相清閒。

  想明白了的郝樂意就覺得背上有些潮濕,是冷汗。

  第4節

  楊林家在奧帆基地附近,是套複式公寓。此刻的楊林正站在冰箱前發呆,蘇漫活著的時候,除了拿啤酒他從不碰冰箱,因為蘇漫是個好主婦,會把家裡打點的妥當,一切都不需要他動手。可蘇漫走了,連冰箱都寂寞了,他還是不碰冰箱,總覺得冰箱門上有蘇漫的指印,碰多了會蹭掉。兒子和兒媳婦怕他睹屋傷情,勸他搬過去住,可他不想打擾兒子一家的生活,兒子就回來陪了他幾天,被回來整理蘇漫東西的徐一格遇上了,認為他兒子是想回來搶房產,當著他的面就吵了起來。他只好讓兒子回去,其實,捫心自問他沒做對不起徐一格的事,也不必怕她,但她是蘇漫的女兒,蘇漫和他在一起吃過不少苦,幫他照顧老人撫養孩子,這些,他和兒子都銘記在心。所以,就想儘量對徐一格好一些再好一些,全是念在蘇漫的面上。

  蘇漫活著的時候也說過,徐一格總覺得周圍的人對她不好算計她,其實是性格缺陷,這缺陷來自於她的貪婪和唯我獨尊的霸道。

  徐一格談過幾場戀愛,卻都以不歡而散而告終。蘇漫去世前的幾個月,她終於遇上一個能忍受得了她的壞脾氣還很帥的男孩子,可蘇漫見過那個男孩之後,果斷命令徐一格和他分手,真正的原因不是他比徐一格小五歲,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飄忽不定,太善於做戲。為這,娘倆吵得冷眼相向,直到蘇漫警告徐一格,如她和這男孩在一起,不僅家產沒她的份,在遺囑裡她會直接省略掉她的名字,徐一格這才憤恨不已地和男孩分了手。

  楊林和兒子覺得蘇漫做得有點過,但蘇漫有蘇漫的理由,她寧肯徐一格一輩子不結婚也不能眼睜睜看她落到一想靠女人發家的小騙子手裡。楊林承認她說得有道理,但也覺得徐一格可憐,三十歲的女人,能認真愛上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就儘量對她好一些,儘管他早就一視同仁地給徐一格和兒子各買了一套房子,她也搬出去獨立生活了,可蘇漫突然沒了,對她打擊也一定不小。所以,她回來鬧回來糾纏,他都願意用疼愛沒娘孩子的心情,包容她的無理取鬧。

  現在,他站在冰箱跟前發呆是因為幾分鐘前把兒子給呵斥了一頓。

  兒子擔心他一個人吃飯糊弄,買了菜和水果,送過來時他不在家,兒子就自己開門進來了,正往冰箱裡塞東西時他回來了,見兒子動了冰箱,楊林火冒三丈,把兒子訓斥了一頓。因為兒子把冰箱塞得亂七八糟,就像他記憶裡的蘇漫被擺佈得面目不清了一樣讓他傷心。

  兒子被他訓斥得半天沒說出話,把一份公證書放在茶几上就走了,公證內容是他和妻子以及兒子主動放棄對蘇漫名下遺產的繼承權。兒子一家下周去美國,他特意去公證,是太瞭解徐一格,也太瞭解他這做爸爸的,公證書是為了方便他處理幼稚園。

  楊林把公證書放到書房,看著被兒子塞得滿滿當當的冰箱,突然老淚縱橫。

  就在這時,郝樂意按響了門鈴。

  他以為兒子又回來了,忙擦乾淨眼淚。因為他知道沒有什麼比看著父母老淚縱橫更令人傷心的事了。兒子是好人,不然,就不會留下這份公證書,當然,就算不留他也知道兒子是好人。他想,應該為剛才的呵斥向兒子道歉,再給兒子一個巨大的擁抱。他滿懷希冀地開了門,看見的卻是郝樂意,失望像一隻失足的腳一樣,掉了下去,被郝樂意收在了眼裡。

  楊林把郝樂意讓進來,倒水時發現水桶是空的,他待在飲水機前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淒涼。郝樂意心裡也酸酸的,去廚房接了一壺淨化水燒上,見廚房裡冷冷清清,猜他還沒吃飯,就笑著說:「楊叔叔,我餓了,能不能借您的爐灶做頓飯吃呀?」

  其實她是想做給楊林吃,但又知道他性格要強,討厭被同情,要不然蘇漫出事後,他完全可以順應兒子的孝心,搬到兒子家住。

  楊林知道郝樂意的心思,也沒拒絕。有時候,別人送來溫暖,不僅自己暖著,你接了,送溫暖的那個人也舒坦,就從冰箱拿出一些菜,一老一少在廚房裡忙叨著。不知不覺間,四個清爽的小菜就做出來了,郝樂意看冰箱冷藏裡有只剛放進去的土雞,索性拿出來燉了,兩人邊忙邊聊,郝樂意裝作無意間提起的樣子,說徐一格總去幼稚園幫她。

  楊林看著郝樂意,沒說話。

  郝樂意知道,再不問不行了,就問楊林對幼稚園有什麼打算。

  楊林卻反問她希望怎麼樣?

  倒把郝樂意問尷尬了,就笑著說,在幼稚園她不過是個打工的,沒權利對它的將來指手畫腳,還要看楊林怎麼安排。

  「一切照舊。」楊林把沙鍋蓋遞給她。

  郝樂意把火調小了,泡了一壺茶。看得出,蘇漫的去世對楊林打擊很大,如果郝樂意不招呼他,他就呆呆地站在廚房裡,盯著灶上的火苗一動不動。

  郝樂意沏好了茶,端到餐桌上,招呼了一聲,楊林才大夢初醒一樣,從廚房出來,和郝樂意說,自從一年前和蘇漫全國各地自駕遊,他們就把存款和股票等一點不留地分給兒子和徐一格了,只留了這房子和幼稚園。房子是要住的,幼稚園能給他們倆掙點零花錢,蘇漫也說過,哪怕她不在了,幼稚園也要辦下去,因為她的理想是把格林幼稚園辦成美國長青藤大學一樣的優質名牌幼稚園。說到這裡,楊林兀自搖了搖頭歎氣,「自從蘇漫去世,徐一格是整天和我鬧,非說我瞞著她和蘇漫把大部分的財產轉移給兒子了,給她的只是一小部分,所以……糾纏著我要幼稚園,她跟你也說過吧?」

  郝樂意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所以……我才來找您,想知道您對幼稚園的打算。」

  楊林說他們夫妻大多數的時間在路上,把幼稚園完全扔給了郝樂意,卻只給郝樂意發薪水,這對郝樂意不公平。這次從西藏回來的路上,他們就商量好了,除了每月的薪水,他們把幼稚園的股份給郝樂意15%,雖然蘇漫不在了,但商量好的決定還是要執行,然後問郝樂意有什麼意見。知道推辭不掉,郝樂意也沒多客套。

  末了,楊林說兒子想讓他一起出國,但他想在國內繼續行走幾年再說。言談間,雞湯好了,整個家彌漫著清香的雞湯味。楊林笑著說這家好長時間沒煙火味了,話音未落,就聽大門響,楊林說可能是兒子,說著就起身,打算給兒子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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