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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這一頓飯吃的,郝寶寶和陳安娜針尖對麥芒,郝寶寶雖然學習不怎麼樣,可戧起人來,反應那叫一個機敏,有好幾次,陳安娜讓她戧得就跟吃食噎著了的母雞似的,只有臉紅脖子粗的份兒,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和陳安娜鬥了大半輩子嘴沒贏一次的田桂花看在眼裡樂在心上,開心得恨不能在肚子裡長出兩隻手來,劈裡啪啦地不停鼓掌。

  陳安娜看出了田桂花憋了一肚子快意恩仇的開心,氣得恨不能拍桌子,倔脾氣一上來,就總想著把敗局掰回來,嘴上就越發不想饒人。可她忘了一點,人在生氣的時候,智商就像擁堵的河道來得不順暢,腦流量跟不上趟,只有被郝寶寶揀漏往狠裡戧的份兒,結果是,這一頓飯吃下來,菜沒吃幾口,氣塞了一肚子。陳安娜越想越氣,就歪頭沖賈秋芬道:「你們家姑娘整天考研考研,這都考了多少年了?別到末了研沒考上,把終身大事也給耽誤了。」

  賈秋芬沒聽出她話裡的諷刺,也不無擔憂地說可不是。

  郝寶寶就無比認真地掰著指頭數,「沒問題,還有五年。」

  陳安娜讓她說得雲裡霧裡的:「什麼還有五年?」

  郝寶寶說:「考研啊。」

  陳安娜就帶了點揶揄說:「喲,寶寶,再過五年你就二十九歲了,可真剩在家裡了。」

  「沒事,我向馬躍哥哥學習,先找個能養活我的人把婚結了再繼續考。」正揚揚自得著,突然,腳上就挨了一下,歪頭一看,賈秋芬的眼都快噴出火來了。如果這是在外人面前,陳安娜肯定會翻臉,會咆哮,然後斥責對方胡說八道,爭執說馬躍雖然不上班的,但他做期貨掙下的老本足夠吃一輩子。可今天飯桌上全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這種奚落別人不成反被揭了老底的羞憤交加,讓她就算火冒三丈也只有燒自己的份兒,沒法翻臉。因為郝寶寶總是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人家一張小臉,笑得跟六月的月季花骨朵兒一樣。明明是開玩笑嘛,作為長輩的她,如果翻臉,就顯得氣量也忒小點了。所以陳安娜只能忍著,一肚子的恨沒地發,腳就在桌子底下一下一下地跺馬光明,如果不是他張羅著要在家辦這場酒席,她也用不著受這氣。

  馬光明知道,今天陳安娜沒掀桌子就已經給了他和大夥兒好大的面子,就齜牙咧嘴地忍著疼,端著酒杯敞著嗓門和大傢伙兒說笑。總之,套用一句官場上的話講,這頓飯不僅吃得非常成功非常熱鬧,還吃出了成果。

  那就是田桂花喜歡上郝寶寶了,想撮合她和馬騰飛,馬騰飛也覺得這一嘴辣椒一嘴蜜糖的小姑娘很可愛。在田桂花眼裡,郝寶寶這小丫頭忒了不得,笑嘻嘻地就把陳安娜給收拾了,她在旁邊看著,要多解氣就有多解氣。所以,再看郝寶寶,就有了對初生牛犢的欣賞。她相信,郝寶寶對付陳安娜,不是因為她厲害她勇敢,而是因為小女孩子的單純,才敢頂風作案。因為有了心思,田桂花就很留意郝寶寶的一舉一動,覺得越看越喜歡,恨不能當場就拉到一邊去說個明白。

  馬光明讓陳安娜給跺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假裝喝高了,嗓門提了上去。陳安娜就以為他喝高了,高一嗓低一嗓地呵斥他。馬光遠見狀說不早了,大家紛紛起身,家裡充斥著一片拖椅子、換鞋子的聲音。

  郝樂意想開車送賈秋芬母女回家,半道被田桂花截了去,說有馬騰飛呢,讓她在家幫馬光明收拾盤子、碗。人精似的郝寶寶,覺察到了田桂花的心思,讓郝樂意別管了,挎著賈秋芬下樓了。

  伊朵玩累了,沒精打采地歪在沙發上要睡覺,陳安娜還像只青蛙一樣坐在椅子上生氣。馬光明正把盤盤碗碗地往廚房裡搬,郝樂意系上圍裙,打算收拾桌子,陳安娜卻說:「樂意你過來。」

  郝樂意說:「媽有什麼事您說。」

  陳安娜說:「我怎麼得罪你妹妹了?」

  郝樂意知道她還沒消氣,就笑呵呵地說:「媽,我妹就那麼個人,她不找個人叮噹兩句就渾身難受。她就是看不開眼的小破孩,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她怎麼不找她媽叮噹不找你叮噹?她把我當什麼了?當破鍋還是爛碗啊?她當我好欺負啊?」

  馬躍忙來打圓場說:「媽,您不也說下棋一定找高手嗎,就樂意和我嬸的那點口才,哪兒是寶寶的對手?她是挑來挑去覺得這家裡也就您了,您別氣了,這是您的光榮。」說著就給陳安娜按摩肩。這一招,百試不爽,哪怕陳安娜都快氣爆了,只要他把手往陳安娜肩上這麼一搭,輕輕的那麼一捏,陳安娜就從即將爆掉的輪胎變成軟軟甜甜的糖稀了。

  在這個晚上,也不例外。陳安娜回手把手搭在他手上,仰頭看著他說:「回來這幾天也總算是安頓下來了,從明天開始,媽陪著你找工作去。」

  馬躍也信心百倍地說了聲好。

  第2節

  馬躍一份簡歷做了兩天還不滿意,郝樂意就知道,拿到碩士證的馬躍還是以前的馬躍。

  因為馬躍在家也因為陳安娜退休了,一到傍晚,陳安娜就會喊他們下樓吃飯。郝樂意不願意在飯桌上聽陳安娜絮叨,又一想這是最後一班崗了,就湊合著站好吧。

  陳安娜和馬躍總有說不完的話,不外乎是英國怎麼樣,國內就業形式如何。聽得郝樂意的耳朵都起趼子了,他們還是聊得興趣盎然。有時覺得只聽不說,顯得自己很淡漠,也會不鹹不淡地插一句引不起共鳴的話。要不然就和伊朵說,為把一口青菜哄進伊朵嘴裡,絮叨上半天,絮叨得陳安娜都聽不下去了,就說:「她不願意吃你別勉強她了。」

  郝樂意就一本正經地說:「她吃菜這麼少會缺乏維生素的。」其實,她是在逃避馬躍和陳安娜,因為馬躍和陳安娜說著說著,就會看看她,好像看她有何反應,也好像在徵求她的看法。而她,因為心倦,根本就沒關心過他們的談話內容,也不想參與,只要她在哄伊朵,這些麻煩就沒了。而且,這樣一來,還避免了和陳安娜因看法不一而起爭執。

  馬躍感覺得到郝樂意的逃避,她總是淡淡地、漠然地看著他,眼裡透著無望的懈怠。馬躍覺得再這麼下去,不要說他沒心思找工作了,人都要瘋了。他和馬光明訴說苦惱,「爸,我怎麼辦?」

  馬光明歎氣道:「你能怎麼辦?有可能她是知道了,但是不說,這比當面找你算帳還可怕,因為是癤子總要出膿的,越憋著不出膿說明禍根憋得越大。」

  可既然伊朵沒告訴她,馬躍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郝樂意是從什麼管道知道的,越想就越緊張,「要不我跟她實話實說,告訴她,她誤會了。」

  馬光明說:「不行,你當這是員警抓小偷呢?對,抓小偷也是這道理,你不交代不承認,就是沒犯罪事實,員警都沒法把你往監獄裡送,你要認了,一點兒也不寬大,正好給你定罪把你送進去……兒子,別忙著交代,等過兩天再說。」

  馬躍說郝樂意這樣,讓他覺得幹什麼都沒勁兒。馬光明這才想起來,還有件事忘了和兒子商量。馬光遠早就說了,希望馬躍從英國回來後幫他管理酒店,他都六十歲的人了,還掌管著兩家酒店,每天兩邊來回地跑,真跑不動了。馬騰飛對經商沒興趣,死活不接手,他總得培養接班人啊。馬騰飛沒離婚那會兒,他還想馬騰飛不願意幹他培養兒媳婦也行,可沒承想餘西除了醋吃得地道,在做生意方面,也就是管理一節化妝品櫃檯的本事。馬光遠只好又退了一步想,兒子兩口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就趕緊給他生一孫子,他打小培養,就不信培養不出一商業精英來。可餘西又生不了,還連婚都離了,他是徹底沒轍了,就盯上馬躍了。自從馬躍去英國讀研,他沒事就跟馬光明說,等馬躍回來他就把酒店交給他,帶他幹上兩年。等馬躍上道了他就退休,讀研的費用他給報,就當他為了酒店把馬躍送出去深造了。

  可陳安娜一直信心滿滿地以為,只要馬躍讀完研回來,還應聘呢,只要把海歸碩士的大旗一豎,來挖寶的大公司肯定是前仆後繼,到時候,她要做的就是像黃昏去菜市場挑青菜一樣,幫著馬躍挑挑揀揀那些送上門來的公司就行了。

  陳安娜信心百倍,馬光明就更不敢開口了。可馬躍知道,很多公司送上門隨自己挑,那是陳安娜的白日夢,馬光明讓他去馬光遠的酒店,他覺得不是不可以,可眼下陳安娜這一關過不了,他得先貨真價實地找幾家公司投投簡歷,如果被拒了,也順道把陳安娜心頭熱望的溫度降下來,再提這事,估計她反對得也就沒那麼激烈了。

  爺倆就這麼商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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