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對我撒謊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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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的馬光明擎著一條胳膊站在馬路邊攔計程車,陳安娜啪地打了他胳膊一下,「就顯你有錢了?」說著,雄赳赳地往公車站去。 馬光明父子相對無言地搖了搖頭,馬躍小聲說:「爸,那我和樂意先走了啊,省得我媽看著我們就生氣。」 「走吧!馬躍,你走!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回家跳樓。」陳安娜突然站住了,這讓馬躍不得不佩服她的聽力,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都隔幾米遠了,她居然也能聽見,「咱家住六樓,跳起來也方便。」 馬光明無奈地擺擺頭,示意馬躍和他一起回家。馬躍看著郝樂意,郝樂意小聲說:「沒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如果你去了上清路,以後就不要回來做我兒媳婦。」 就這樣,陳安娜終於把馬躍和郝樂意押回了家,然後,給他們下了一道死命令:不許在她跟前提馬光遠一家的名字,不許和他們來往。 陳安娜的這一做法,從表面上看很霸道,但郝樂意明白,這霸道更多不是來自于對馬光遠一家的厭惡,而是良心難安的愧疚。因為平靜下來的陳安娜意識到自己逞了一時之快,給田桂花和餘西造成了傷害,這不僅將會嚴重影響她們的婆媳關係,對余西和馬騰飛本就不被看好的婚姻,也是雪上加霜。 §第五章 幸福在昨天的理想裡 第1節 陳安娜家是十年前教育系統分的集資房,在貯水山腳下。她特意要了六樓,因為六樓上面還有一層閣樓,雖然也要掏錢買,可相對房子的價格,還是要便宜多了,最關鍵的是閣樓和樓下一樣,獨門獨戶有廚房和衛生間,外牆上去一米半之後就是斜坡上去的房頂了。中間房頂是尖而高的,但陳安娜有辦法解決,裝修的時候,她讓師傅在沿著外牆低矮的地方,都打上了櫥子,這樣,衣櫥和書櫥問題都解決了,從櫥子開始延展的空間就可以容人站直了。 當初要這套房子的時候,陳安娜本想把六樓和閣樓的樓板打通,裝上樓梯就成複式結構了,看上去氣派也有情調,可馬光明死活不讓,非要保持六樓和閣樓各自的獨立性,因為馬躍高中大學都住校,這樣就可以把閣樓租出去貼補家用。因為這,兩口子當著裝修師傅的面吵過好幾場架,最終馬光明勝利。 現在,馬光明覺得自己太他媽的有前後眼了,陳安娜看郝樂意就像眼中釘似的,根本就沒法一起住。所以,一到家,馬光明就和馬躍說:「兒子,我幫你把床搬上去。」 一個月前,閣樓上的租客就到期了,馬光明沒讓續租。等租客走了,他把閣樓打掃乾淨了,一心一意地等馬躍領著媳婦回家。 現在,看著馬躍父子從容不迫地把床拆了,往樓上搬,陳安娜就覺得,這一切都是陰謀,她被馬光明這個粗俗男人算計了,在兒子的婚事上,他不僅早就不和她站在同一戰壕裡了,還偷偷做好了迎接兒子兒媳婦得勝還朝的準備。 夜裡,郝樂意睡不著,躺在床上看天窗外的星星,「馬躍,這就是我們的家?」 馬躍嗯了一聲。 郝樂意翻身,側臉看著他,幽幽說:「我二十二歲了。」 馬躍捏捏她鼻子說:「知道。」說完笑,「二十二歲的早婚姑娘。」 郝樂意有點感傷,「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 馬躍的心一震,仔細一想,真的啊,從郝樂意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在濰坊流浪,然後是爸爸沒了,媽媽沒了,她不僅沒有物質意義上的家,連感情意義上的家也沒了。他突然地心疼起這個瘦長卻結實的女孩子,用力地把她往懷裡一攬,「以後,我就是你的家。」 郝樂意抵在他胸前,用力點頭,眼淚就無聲無息的,跑了出來。眼淚蹭到馬躍胸口,他摸摸她的臉說:「都勝利了,還哭什麼?」 郝樂意眼淚掉得更快了,忍著不讓自己哽咽出聲。馬躍心裡酸酸的,捧起她的臉,吻她的淚,吻著吻著,就把她吻到身底下去了。回應他吻的時候,郝樂意張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了窗臺上的一個青花瓷玩具娃娃,心裡一震,想起了馬躍撒謊說她懷孕了騙陳安娜的事。可要命的是她沒懷孕,還被陳安娜押回來了,萬一她問起來,可怎麼說?總不能天天撒謊吧?而且懷孕是瞞不住的事,肚裡沒貨,謊是撒不長的。再一想陳安娜那張一看見她就生氣的臉,心裡就像豎起了一萬根頭髮,噌地就坐了起來,把馬躍嚇了一跳,張張皇皇地問是不是弄疼她了。郝樂意搖頭,說了自己的擔心,然後是無限的茫然惆悵,「怎麼辦啊?」 「因為這啊。」馬躍反倒笑了,「好辦,咱這就撒種。」說著撲上去繼續吻她,郝樂意覺得他天真,自以為是個手裡拿了魔法棒的小孩,想讓她懷孕她就能懷孕了,但也沒反駁,看馬躍像個認真的小孩在饒有興趣地玩過家家一樣和她做愛,幸福感就像抵了岸一樣,踏實得很。她像一棵漂泊的禾苗,遇到了一片小小的泥土,雖然並不肥沃,但她已是心滿意足了。何況馬躍是讓她滿意的,不管做什麼,都非常在乎她的感受,包括做愛。滿天的星星在天窗外一跳一跳的,馬躍說今天晚上會有一顆飛到她肚子裡做他們的寶寶,問她信不信,郝樂意就笑。馬躍就故意凶巴巴的,一定要讓她說是的,郝樂意心亂意迷地閉著眼睛說不出話,馬躍噌地跳下床,抱著一條被子去了書房。上不去下不來的生理暈眩就把郝樂意吊在了半空裡,她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身體,刹那間有點恍惚,以為馬躍生氣了,起床開燈,赤著身子到處找,就見馬躍一臉壞笑地站在書房裡。 郝樂意偎到他胸前撒嬌,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馬躍嗯了一聲,說哥很生氣。說完就抱起郝樂意往寫字臺上放,郝樂意這才看見被子鋪在了寫字臺上等著她了。而她,就這麼傻乎乎地自投羅網了。馬躍原以為,這個新花招可以提高郝樂意的性福指數,因為這是他和小玫瑰在英國經常玩的,可是沒有。 郝樂意直直地看著他,滿腦子都在想他怎麼這麼多花招? 馬躍看出了她在走神,問怎麼了?郝樂意是個有話藏不住的人,就說了,馬躍心裡咯噔一下。周身的熱血也刷地涼下去一半,磕磕絆絆地說在英國的時候,比較寂寞,而且成人頻道和A片可以隨便看,所以…… 好吧。郝樂意信了。 可馬躍卻失神了,甚至想起了小玫瑰,她和她的華裔丈夫,幸福嗎?想著想著,就興趣闌珊了,再繼續走神下去,他肯定就不行了,就笑著自嘲說自己這是東施效顰呢,還是回臥室,說著,來抱郝樂意。因為恍惚,轉身時不小心被椅子絆倒了,隨著馬躍的一聲慘叫,兩個光溜溜的身子一起摔在了地板上。 這天晚上,陳安娜鬱悶地睡不著,因為兒子帶著媳婦在閣樓上。不知為什麼,她的目光像不聽話的蜻蜓,總想往天花板上落,耳朵也是,簡直就像個靈敏的捕捉器一樣捕捉著來自樓上的聲音。 這棟樓是十年前蓋的,樓板是那種空心板,隔音效果不好,東西掉地板上會顯得聲音特大,因為心理作用,陳安娜甚至聽得見兒子夫妻倆的竊竊私語,像隱秘暗洞裡的老鼠一樣,嘰嘰咕咕地說著她聽不清楚的話,間或夾雜著刺耳的嬉笑。 是的,所有來自閣樓的聲音,不管多麼細碎,在她聽來,都是紮著神經紮著心臟的玻璃碴子。接受郝樂意是被迫的,因為不管接不接受,都已無力改變定局,所以,她只能忍辱含垢地認了,不為別的,只為了可以看得見兒子。在內心深處,就像永遠不能承認兒子的平庸一樣,她都無法發自內心地承認郝樂意這個兒媳婦,甚至郝樂意的存在,就是一個鐵一般的事實證據,足以證明她的、曾經在她嘴裡優秀無比的兒子馬躍,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庸人,庸常到走到市井街市,即可被販夫走卒們淹沒,讓她縱使再有辯駁的底氣,也說不出一句話。因為郝樂意這個職專生,如果說她父母曾男盜女娼不是她的錯而是她的不幸,那麼萬幸的是他們已經沒了,但是沒有工作就是她無法回避的罪過,到時候有人問,陳校長,你兒媳婦是什麼單位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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