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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因為她親眼所見灌腸車間,尤其是夏天的灌腸車間,一夜之後,工作臺上到處都是蠕動的蛆,她會誇張地看著人家,說:「你以為會把蛆打掃了?」

  見人家也錯愕地不語,她會恨恨地說:「想什麼不好。」做個掃的動作,「嘩啦嘩啦,全掃進攪肉機了,和肉一起攪碎了,灌成香腸……」

  只要她活色生香地講完這一段,桌上的菜,基本全被她打包回家,因為沒人再咽得下去。這事發生幾次以後,馬光遠就不帶她出門了,就算帶,也會警告她,在酒桌上,不許提火腿廠,不許提宰牲車間,不許提灌腸車間……總之,關於火腿廠,一個字不許提!

  從那以後,田桂花真長了記性,不僅自己不再提火腿廠的事,別人跟她提她都急。好了,我們把話題扯回來。雖然田桂花過著夏穿真絲冬穿皮草的富貴日子,可骨子裡,還是苦出身,簡樸得很,所以她錯愕地看著陳安娜說:「她嬸子,你也真可以,不要說是金子,就是塊銀子,我都得好好放著,女人到這年紀了哪兒能沒點金貨壓箱底,趕明兒讓光明給你買。」

  「沒錢。」陳安娜乾脆俐落地說,「我還得攢錢給馬躍辦婚事呢。」

  馬躍怕她們就著他婚事的話題吵起來,忙說:「媽,這幾年我給家裡糟蹋了不少錢,我和樂意商量了,婚禮辦不辦都無所謂,登記就行了。」

  郝多錢不知道陳安娜還不知道馬躍和郝樂意已經登記了,「馬躍,你的意思是你和樂意這就算結婚了?我還想喝你倆的喜酒呢。」

  眼瞅著郝多錢就要把老底捅出來了,馬躍暗暗叫苦,忙看看郝樂意又看看郝多錢,示意他不要往下說了。

  郝多錢喝了點酒,壓根就沒把馬躍的眼神往心裡去,只是替郝樂意冤得慌,雖然馬躍他也喜歡,可再喜歡也不能由著他就這麼潦草地把郝樂意娶回去呀。女孩子出嫁這事,到底是沒個爹娘給把著就要受輕視,就很不高興地說:「馬躍,你倆登記就登了吧,你叔我沒意見也不攔著,可你不能把記一登就算結婚了,你這算怎麼回事?你讓我怎麼跟樂意去世的爸媽交代?」

  完了完了,馬躍和郝樂意面面相覷。

  陳安娜的眼睛,刹那間瞪得像牛眼那麼大了,「什麼?登記了?馬躍,你和郝樂意登記了?」

  馬躍知道瞞不過去了,就點了點頭。

  馬光明知道麻煩大了,不想讓兒子一肩承擔了這責任,忙站起來,往自己胸脯上一拍說:「別怪孩子,是我讓他倆去登記的。」

  陳安娜問:「為什麼?」

  餘西是個愛情至上,沒理智這根弦的衝動型姑娘,要不是這樣,她也就不可能因為懷孕次數太多而失去子宮了。她知道,別看陳安娜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可馬躍他們的結婚證已經領了,能同意辦這認親席,就是陳安娜已經認下了郝樂意這兒媳婦,她現在的憤怒,來自於她的權威性家庭地位,被馬躍和郝樂意用偷偷登記的形式給否了,沒面子。餘西覺得,在這個時候她應該用實際行動向陳安娜證明,馬躍他們這麼做,是正確的,也是得到了大家支持的。至於陳安娜不同意,不是這段婚姻多麼不好,而是陳安娜鑽了牛角尖了。

  為了證明大家對馬躍和郝樂意的支持,餘西就說,馬躍和郝樂意多好的一對啊,不僅她支持,連她爸媽都把房子借給他們住。

  陳安娜覺得天旋地轉,搞了半天,所有人都在捉弄她,當她繞世界找馬躍時,所有人都知道馬躍在哪兒,正在幹什麼,可就是不告訴她,他們幸災樂禍地看著她陳安娜像只氣急敗壞的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陳安娜環視著大家,目光落在餘西臉上,想起了半年前,知道她沒了子宮的田桂花想讓馬騰飛離婚時,她這個嬸嬸是多麼有公義心、多麼的大義凜然,豁上把田桂花得罪了也堅決替她說公道話,沒承想她居然會站在郝樂意那邊瞧她熱鬧。

  眼淚從陳安娜眼裡跳出來,馬光明就知道不好,忙拿起她的包說:「陳校長,咱不和他們生氣了,走,咱回家。」

  陳安娜啪地甩開他的手,指著餘西說:「餘西,你好意思嗎?啊,這麼做,你對得起我嗎?」

  餘西壓根就不知道陳安娜曾因保護她婚姻而和田桂花起的那場衝突,所以被她問得很是莫名其妙,只有馬光明和田桂花他們知道怎麼回事,也都不想把這事給抖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彼此尷尬,紛紛好言好語勸陳安娜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回家消消氣。

  陳安娜縱使再彪悍也難抵三雙手一起推著她往外走,悲憤不已的她掙扎著喊:「余西,在馬躍偷偷結婚這件事上,我誰都可以原諒,可我就不原諒你,你知不知道,你沒了子宮你婆婆想讓你和騰飛離婚,是誰替你力挽了這狂瀾?你知道嗎?是我!」

  餘西直接就傻掉了,一把抓住馬騰飛的胳膊說:「騰飛,這是不是真的?」

  說真的,馬騰飛知道父母有讓他和餘西離婚的意思,但也只是意思而已,沒說到檯面上。至於他們曾和馬光明他們討論過這事,他還真不知道,所以除了沒這回事,他什麼也不能多說。

  餘西的眼淚,蹦蹦跳跳地流了出來,她瘋狂地捶打著馬騰飛的胸口,「馬騰飛,我告訴你,想甩我?門都沒有!除非我死了。」說著左看右看都不解恨,一把抓起馬騰飛的胳膊,張嘴就咬。馬騰飛疼得大叫著,瘋了一樣跳到一邊,好容易從餘西口中掙脫出來,一朵烏青烏青的肉疙瘩赫然鼓在胳膊上。賈秋芬捂著嘴哎喲了一聲,往後退了一個趔趄,好像挨這惡狠狠一口的人是她。

  菜還沒上齊,包間就亂了套,郝多錢和賈秋芬面面相覷地看著,郝樂意知道這頓飯,算是到此結束了。和馬躍一起把郝多錢他們送上了計程車之後,兩人站在馬路牙子上,只剩了苦笑。

  在酒店門口,田桂花和陳安娜像兩隻鬥紅了眼的雞,氣咻咻地相互劍拔弩張著。

  她們的老公,眼神機警,像隨時要撲上去滅火的消防員。

  郝樂意悄悄推了馬躍一下,「過去哄哄你媽。」

  馬躍嗯了一聲,跑過去局促地喊了聲媽。

  陳安娜連看都沒看他,好像沒聽見。

  田桂花很憤怒,「陳安娜,虧你還為人師表,你當著餘西的面說我鼓搗兒子和她離婚?啊?我是那種沒心肝的壞婆婆嗎?你這不誠心挑撥我們婆媳關係嗎?」

  陳安娜倒不生氣了,一臉的輕蔑,「行了行了,田桂花。」指指馬光明哥倆,「證人都在呢,你裝什麼無辜。」

  田桂花讓她噎得無話可說,心頭又惱又不甘,嘴上功夫不行,曾經捉過生豬摸過刀的手就挨不住了,伸手就來薅陳安娜的領子。陳安娜反應比較快,一閃,躲過了。

  馬光遠也一把拽住了田桂花,「有完沒完?!」

  田桂花也火了,「就知道拿我撒氣!讓她這麼一攪和,在餘西眼裡,咱倆成什麼人了?」說著,眼淚劈裡啪啦地就下來了。

  陳安娜剛要說什麼,被馬光明拽了一下,「走吧!嫌窟窿捅小了是不是?!」說著連拖帶拽地拉著她就往馬路邊去,馬躍忙跟過來扶,陳安娜翻了他一個白眼,啪地打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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