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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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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嬌簡直不知道王詩人在說些什麼,她只是感到他認真得可愛,除了偶爾發起脾氣來他可以威嚴,但大多時候有趣得就象兒童,怪有意思的,所以她喜歡呆在他身邊聽他神侃。 王詩人漸漸又上了情緒,只聽他更加激昂:「這完全可以成為一部驚世之作,一萬五千行的長篇巨制啊,稿紙一摞半尺高,是當代的《浮世德》,當代的《神曲》,人們將聽到長空中劃過一聲驚雷般的號角,我的小嬌。」 歐陽嬌不太懂這些,但還是頗有共鳴地給以肯定的點頭。她一直對他給予她的關愛心存感激,她對王詩人的迎合,就是她表達謝意的一種方式。 誰知道王詩人是個情緒易於波動的人,他坐直的身子無力地靠回到椅背上,搖搖頭歎道。 「可惜能夠被我喚醒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所以,出版社很可能要犯躊躇,沒有一定的發行量,他們就要虧本,虧本的生意現在誰也不願做啊。」 「那麼幾個月的心血不就白費了?」歐陽嬌急問。 王詩人把煙頭往煙缸裡狠狠一摁,憤慨地說:「那些平庸之作橫行于世,得意極了,而真正的文學卻是難產,難產,再難產!悲哀啊,不幸啊!」 王詩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兩眼光芒四射,聲音高揚:「『烏雲圍著太陽舞蹈/黑暗在歡笑/光明在呻吟/狂奔吧/風/萬物向蒼穹祈禱/我是風/風是我!』」 「這就是你的詩?」她猜想是的。 「半月前出版社就來人取走了,至今也不吭個聲,唉,凶吉難蔔。」 王詩人顯得焦躁不安,這從他的手指把她的手腕越抓越緊體現得出來。 「說不定,要我自己掏錢出書。」王詩人苦笑一聲,「這就是商品經濟中文人的窘況,文學的窘況!」 「自己掏錢,」她心有所動,忙問,「也可以出書?」 「當然,出版社就不擔風險了。」 「那就拉贊助嘛。」 「贊助?」 「我替你拉。」她衝口而出。 「你?」 「保證沒問題。」 她想到了韓老頭,那個腰纏萬貫的總經理,她有把握,老頭會念及舊情的。 「大概要多少錢?」她又問。 得了一陣,王詩人遲疑地反問:「你找誰?」 「你別管,總之是個大款。」她高興地說,「我還可以找人給你設計封面,免費。」她想蔣攝影家那裡絕對沒問題,況且詩人和攝影家本身也是朋友。 「不!」 沒想到王詩人的聲音比剛才還要鏗鏘有力:「難道我的才華就是四個字:自費出書?這豈不是莫大的嘲諷、羞侮?我寧肯藏之名山,也決不自費出書!」 「哎喲,」她叫起來,「你把我抓痛了。」 王詩人低頭一看,趕緊鬆開。 「對不起。」他溫和地說。 「你太激動了。」她笑嘻嘻的。 「但是歐陽嬌,我要謝謝你,你的心真好。不過你知道,要自費出書,我有錢,但我就不,這貶低了我。」 「那我們跳舞吧。」剛才她朝門口瞟了一眼,發現常光福和瘦狗已經離去。 她站起來,對王詩人點一下頭,這個詩人的思想離舞廳越來越遠,她覺得該把他拉回現實中來。 王詩人確實立刻就從天上落到了地下。 「對對,跳舞,」王詩人站起來跟上,「我真是太糟糕了,只顧自己囉嗦,也不管別人願不願聽。」 「我願意聽,我不是聽了那麼久嗎?」她轉身面對著他,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只是現在,該是跳舞的時候了。」 王詩人身材瘦高,體質纖弱,臉色不好,這顯然跟他先天遺傳以及不要命的寫作生活有關。他對女人是熱烈的,崇敬的,在舞場上,他絕對是個紳士,毫無猥褻之氣,他每一次摟住她,都身板筆挺。他說,唯獨跳舞,他不願意像年輕人,因為舉止輕浮與友情完全是兩回事。 「《娜娜》讀完了沒有?」一邊走著舞步,他一邊問。 「你在說什麼?」她沒反應過來。 王詩人不回答,搖頭歎息。 不過她馬上就記起來了,是那本叫《娜娜》的書,王詩人曾一再叮囑過她,這是世界名著,能幫助她從中感悟人生。可是她一玩一樂就簡直給忘了,現在都記不清那本書究竟丟在了哪裡。 她「嘻嘻」地笑起來,算是向好心的詩人的一種交待。 王詩人碼起了臉:「唉,小嬌,這就是你不長進的地方。如果你除了能歌能舞,還能詩能文,從而使接觸你的文人心生贊羨,激發靈感,這可使我們的文學殿堂怎樣地燦爛生輝啊。」 「我不長進,不能詩能文,」歐陽嬌黑亮的大眼向他忽閃忽閃,「那你為什麼喜歡我?」 「喜歡你……才希望你多讀點書,多明點事,」他讓話題小小轉了一個彎,「一是為了可以更喜歡你,再就是要你懂得怎樣掌握自己的命運。我希望看見你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從靈魂上徹底擺脫混沌的風塵,使你的內在與你的外形一樣美麗。你不要浪費自己,你如果內外雙修達到了高度和諧,讓人們知道了什麼是形神兼備的美麗,你就為社會作了重大貢獻。要知道,我們生存的空間裡,美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說到風塵,大多數的她們,最終命運都是很慘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娜娜是個風塵女,你看她的一生……唉,你又沒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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