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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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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情況卻向她的願望相反的方向發展,約莫過了半小時,那個瘦狗竟然回來了。歐陽嬌心中連連叫苦,跳也不能跳,走也走不脫,恰在這時,大塊頭男人邀請一位小姐滑進舞池去了,座廂裡的人也都上了場,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發覺瘦狗猛然把腰一直,目光投射在這邊就一動不動了。片刻,瘦狗碰了常光福一下,說了句什麼,兩人立刻站起來,匆匆穿過舞池奔這邊而來。 他們發現自己了。歐陽嬌驚慌地準備躲開,但人還沒站穩,兩個傢伙已經大步跨進座廂。 「歐妹,別走,別走嘛。」瘦狗居然酸不溜秋地假充文雅,與其相貌的粗鄙配在一起,顯得極其滑稽。 歐陽嬌不予理睬,側身要和他們擦肩而過,常光福伸手攔住:「歐妹,我已經給你賠罪了。」 瘦狗馬上就插道:「本哥哥也負荊請罪,那晚上是有眼不識泰山,歐妹包涵,抽支煙吧,冤家宜解不宜結。」 瘦狗掏出一包「惠珍妮」,敬上一支。歐陽嬌沒接,只是說:「讓我走。」 常光福道:「坐一會吧,我們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求得你的原諒,做錯了事嘛,心裡難過。」 瘦狗緊接:「聽說歐妹已經當了新娘子,好嘛,我們是真心祝賀你的,抽一支吧,賞個臉。」 歐陽嬌也不想和他們特別像瘦狗這類亡命徒流氓結怨,免生麻煩,既然他們在賠罪求和,那就順水推舟敷衍過去吧,惹惱了他們,說不定搞得你不得清靜。她也就接了煙坐下了。 瘦狗連忙替她點上,從褲兜裡又摸出兩包「惠珍妮」說:「拿去抽吧」 「不要,不要。」她推開。 可是瘦狗硬從她手上抓過那只「大姐大」皮包,拉開拉鍊,把兩包煙塞進去,緊接著一包一包地還往裡塞。 「你不要就說明你還在恨我,」瘦狗說,「我可就心中不安了。」 皮包塞得脹鼓鼓的,也不知塞了多少包。 儘管如此,歐陽嬌還是打定主意,只等這支煙抽完,堅決起身告辭。 「新郎倌莫不就是火車上那個小夥子?」瘦狗閒扯似的問。 歐陽嬌不吱聲,她沒有和這人談話的興趣。 「哈,還弄假成真了。」瘦狗笑道。 「你大概還要我們謝你吧?」歐陽嬌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難道媒人不該謝?」瘦狗越說越親熱的樣子。 常光福「哈哈」地笑著說:「歐妹你就該陪瘦狗跳一曲了。」 歐陽嬌決不會和這傢伙跳。煙抽完,她扔了煙頭正要道再見,忽然眼睛一亮,她看見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汪詩人,是他!長頭髮,五官分明,下巴微抬,冷眼掃視,短袖襯衫紮在長褲腰裡,雖顯疲憊,卻還是那樣風流倜儻,瀟灑飄然。他突然轉過背去了,好象是有人在叫他,哦,原來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人,挺端莊的樣子在向他微笑點頭,他們顯然非常熟悉,握手之後,便開始了一種挺親切的交談。 歐陽嬌和王詩人已有三、四個月沒見了,那還是在初春時分,也是在一家舞廳裡,跳舞的時候,他表情頗為嚴肅地向她宣佈,說什麼要關進小樓成一統,與世隔絕了。關多久,不可預測,反正他要苦苦思索,潛心創作,從遠古寫到現代,只寫一個主題。文明與野蠻。他要寫一萬多行的長詩,向人類奉獻一本劃時代的巨著。他要讓全中國全世界的目光都向著楓山注視。王詩人的思想時常馳騁在意象紛雜的形象海洋,遠離商品時代的現實大地。他不是不明白如今的現狀,他說眼光一接觸周圍的人,帶給他的大多是痛苦的迷離,他要超脫於此。人生在世,可以喜歡金錢,可以喜歡權力,但也應該允許喜歡創造、喜歡思考啊。生存是多方位的,孤高沒有什麼壞處,社會上有他這種孤高的詩人,對其他狂熱的民眾是一劑清醒劑。離開她時,他那樣子很有幾分慷慨悲壯。瞧他那樣的認真,她感到好笑,又內心感動。 現在王詩人出來了,這麼說,他的那首長詩;那部劃時代的巨著完成了?想想他過的是多麼枯燥乏味而又艱苦求索的日子,這時她都為他松了一口氣。 「對不起,」她匆忙地說,「有個熟人來了,我們要說點事。」也不等瘦詢他們有所反應,就站了起來。 常光福和疫狗居然也沒有挽留,倒是很禮貌很客氣:「後會有期,想著我們點。」瘦狗說。 「向新郎倌問個好,道個歉。」常光福也搭上一句。 歐陽嬌急急忙忙趕過去,可是快走近的時候,她突然又嘎然止步,不是因為那個戴眼鏡的女人的緣故,而是自己的心情因激動而跳得厲害。第一句話說什麼?她這是以一個好女孩的身份第一次與他見面,他,是為她付出了一腔真誠之心的王詩人啊!就在他幫助她的那段時間,假如他願意,她大概已經成了他的妻子了。那次她離開范中醫的診所後就跑去對王詩人說:「你娶我吧,什麼都解決了,我向老天爺發誓,我立刻就會變成一個好女孩!」 王詩人近四十歲,歐陽嬌知道他與很多女人都有或深或淺的友誼,但他現在仍是孑然一身。他說女人毫無疑問會給他帶來不可缺少的無法替代的靈感,但家庭帶給他的則很可能是滿腹的歉疚和不安,因為一個偉大的詩人和被他視為生命的詩歌呆在千起的時間,肯定要比與妻子和孩子的時間多得多。他以毫無虛假之意的神態說出了下麵這句話:「我希望身心輕鬆,自由奔放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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