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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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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歐陽嬌知道司徒強無論如何不是常光福的對手,那傢伙,進「宮」勞改出來後,開始是擺水果攤,後來就長期跑廣東做服裝生意。生意做發了,心也跑毒了,拳腳上的功夫比起以前又有了新的長進,他曾在廣東一人「砍翻」三個想黑吃他的黑道分子,這成了他回楓山后經常拿出來吹噓的事蹟。雖然他已經三十多歲,但身體壯實得像頭公牛,力氣遠比當國家幹部的司徒強充足得多。 歐陽嬌沒能叫住司徒強,心裡著急。司徒強要吃虧這是用不著懷疑的。她忍著身上的疼痛,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儘快把自己收拾好,然後趕快出門。 女人都有某種同樣的心理,她們害怕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不忍目睹別人痛苦掙扎的慘相,所以兩個櫃檯小姐便如實告訴了歐陽嬌,她們說聽見了兩個男人在樓上彼此出言不遜,惡語相傷,後來兩人下樓來乘計程車走了,臉上都明顯有一種殺氣,看來很可能要發生一場鬥毆或者其他什麼險惡的事情。她們好像還聽到了「河邊」兩個字。歐陽嬌聽到這裡,轉身拔腿就跑。 天已經昏暗下來,歐陽嬌「打的」來到離東城最近的大河邊,下車就往河灘跑。河灘上,影影約約的,她看見有一群人圍在那裡,直覺使她感到她所預料的可怕的事情就發生在那裡。她早已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飛快地跑下石梯,直奔人群聚集處。 她聽見有人正在議論:「哪個做個好事,把他背到醫院去。」 「流氓打架,管這些事。 「躺了多久?」 「我是看全了的,打了半個小時,大概躺了半個小時了。」 歐陽嬌不顧一切地撥開眾人,果然,是司徒強躺在地上,滿臉是血,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衣衫零亂,一隻皮鞋也掉在一邊,露出白襪子,其狀慘不忍睹。她「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雙手一下捧住了司徒強的臉,哭泣著呼喚:「司徒!司徒!」 馬上她又仰起頭,望著圍觀的人,乞求而又茫然的問:「他死了沒有?他死了沒有?」 有人說:「死倒沒死,遭打昏了。」 她連忙去扶司徒強的脖子,聽見他「嗯」地呻吟了半聲。 「司徒,你醒醒!」 又聽有人在小聲說:「莫不是爭風吃醋?」 「決鬥。」 「現在的年輕人哪!」 「走吧,有啥看頭,現在,就這麼回事。」 歐陽嬌突然沖著這些人大聲嚎叫起來:「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我不想看見你們!走!快走!快走!快走!」 她臉都擔歪了,樣子很凶,像頭發怒的母獅。 這的確把眾人嚇了一跳,紛紛散開,站得遠遠地觀看這個瘋狂的女人。 夜幕正式降臨,河邊石堤外的路燈也亮了。舊的遊人漸漸散去,新的遊人開始點綴情人灘,在後來者眼裡,以為這躺著跪著的一對只不過是先到一步的戀人而已。 歐陽嬌的心全都集中到司徒強身上,她坐下來,吃力地把司徒強扶起,讓他頭枕在自己的腿上,想著就在昨天,在同樣的夜晚,在同一個地點,甚至還是同樣的姿態,她看見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而此刻,星星熄滅了。她淚水淆然而下,伸出手去觸摸司徒強的臉,她的手是那樣的輕,輕得像一縷柔風,但還是把司徒強弄痛了,他又是一聲痛楚的呻吟。歐陽嬌不敢再摸,心裡悲憤地咒駡:「畜牲,總有一天,找你算這筆帳!」 走過來一對年輕的情侶,歐陽嬌向他們求援:「二位,請幫幫忙,幫我把他扶起來。」 這對情侶連忙蹲下,男的關心地問:「他病了?」 「唔。」歐陽嬌也就只有這麼回答。 那女的著急地說:「那就快送醫院。」 他們把司徒強扶起來。 歐陽嬌轉過背。 女的吃驚地問:「你背?」 男的說:「我來吧。」 女的加上一句:「讓他背吧。」 歐陽嬌對這對素不相識的青年男女充滿了感謝之情:「謝謝,我能。」 司徒強很沉,歐陽嬌的腰被壓成了一張弓,如果在平時,以她的體力,那還不算太困難。但今天,她已是三頓沒進食了,兩腿輕飄飄的。她走得很慢,沒走幾步就開始冒虛汗。好不容易終於爬上了石堤,她再也支援不住了。她把司徒強放在一張水泥長椅上躺下,看見不遠處有個麵食攤,趕快走過去,竟然一口氣吃了三碗麵條。 回到長椅邊,令人高興的是司徒強已經蘇醒,正竭力掙扎像是要坐起來。歐陽嬌連忙去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這是在……」司徒強喘著氣,看清了眼前的歐陽嬌,但眼光很迷惘,很冷,「在哪兒……」 「在河堤上,」她急忙告訴他,「常光福被你打跑了。」 「河堤?」司徒強不明白,臉上肌肉痛苦地抽搐,「誰、把我弄上來的?」 「是我……」歐陽嬌忍著淚水,笑了一下,「我找到了你。」 「你?」他突然掙扎著向似乎很遙遠的河灘望去,「一個人背得動?」 「是,」歐陽嬌不清楚他何以會這樣一副表情,只是不斷地點著頭,「一個人背得動。」 「為,」他喘息著問,「為什麼……」 歐陽嬌大為奇怪:「因為只有我是你的——」 她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措詞,她哽在那裡。她確實說不準她是他的什麼人,相熟?相知?相愛?都不好說,都不能說。而這個倚在她懷裡的年輕男人,臉上的那層冰冷令她好生難過,說不清楚為什麼,她心裡一急,兩串滾燙的眼淚滴落在男人的額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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