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斷楓橋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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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我問誰?」她完全失去了笑容,聲音變得冷冷的。 「可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問,隱隱感到面前這個姑娘一定有某種坎坷的經歷。 歐陽嬌把目光從河面上收回,拿起司徒強剩下的半瓶啤酒,象剛才司徒強那樣,一仰脖子,全部喝幹,然後扔了瓶子,長歎一口氣,冷笑一聲說:「你問我父母?我老實告訴你,我沒有父母,那兩口子把我生下來,沒管過我一天。外婆告訴我,我一落地,他們就離婚,誰都不要我,就丟給了外婆。」。 「他們現在在哪裡?」他急切地問。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連外婆也不知道。外婆不是那個女人的親生媽,是後媽、外婆死後,街道辦事處要替我尋找那兩個人,我堅決拒絕了。我最可憐的時候,他們到哪去了?別人的孩子被欺負,有他們的父母兇神惡煞地跳出來保護他們,我呢?只有守著外婆哭。外婆又老又弱,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我,比我流更多更傷心的眼淚。」 司徒強的心都掀緊了,沒有打斷她。 「給我支煙。」她說。 司徒強也正想這麼做,表示安慰。 她抽了兩口,接著又說:「我外婆老實,那兩個人不寄生活費,外婆也沒去告他們,也不向他們要。外公是早就死了的,就靠外婆一個人在家裡糊紙盒子掙點錢。我從小沒穿過漂亮衣服,補了補丁的倒是經常穿在身上。但是這並沒有阻擋我的身體發育良好,模樣長得很好看,很多女同學都嫉妒我。有一次,我的獨唱得了第一名,班上另一個女生得了第二名,但她不服氣,懷恨在心。過了幾天,是個星期天,那個女生特地來我家,把我叫到街上,我看她穿得象大人一樣漂亮,很闊,我好羡慕。她看著我,笑容滿面地從塑膠袋裡拿出一條嶄新的花裙子,說她剛買的,尺寸不對穿不得,要送給我。我當時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我朝思暮想都想得到一條新裙子啊。就在我激動得抖抖索索地把手伸過去準備接的時候,突然那個女生把裙子在我臉上一晃又迅速塞進了塑膠袋,臉上也一下了變得鄙夷不屑,就聽她冷笑一聲,惡毒地說:『妄想!你唱得再好,長得再好,你還是沒我漂亮!穿你的破爛去吧!』說完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她都走出楓橋巷了,我才發覺我的雙手還那麼伸著,象個乞丐。我羞得無地自容,跑回家,一頭撲在外婆懷裡,傷傷心心地哭訴了我的屈辱。外婆除了掉淚,就只有那句話:『乖,不哭,外婆一定給你買最好看最好看的新衣裳,穿在我乖乖身上。』可是外婆一直到死,也沒實現她的心願。」 「你怎麼是這樣一個家?」司徒強的眼睛濕潤潤的。 「所以外婆一死,我就停學了,我要工作,掙錢為自己買最好看最好看的衣裳。」 她猛吸一口煙,扔掉煙頭,長籲一口氣,吐出的煙龍隨風飄散。 司徒強這才明白,為什麼她屋裡貼滿了服裝豔麗的名模,她一人擁有那麼大一座衣櫥,那裡面,一定有許多漂亮的服裝吧。事實上她穿的都很漂亮,而且高檔。 「怎麼,我的故事打動了你?」她盯住他的眼睛,她已經平靜了,口氣也轉為平淡。 「我真不願意這樣的身世發生在你的身上。」他沒有回避自己潮濕的眼睛,心裡確實充滿了同情和誠懇。 「嗨,我今天是怎麼了?」她抬手揮了一下,象要趕跑什麼似的,「好多年不講這些了,我差不多都忘記了過去。來,喝酒,吃東西。不講這些了。」 她又開了一瓶啤酒。 「你們廠現在效益好吧?」他隨便地問。 「我早不在紡織廠了。」她說。 「現在在哪兒?」他有些意外。 「現在在這兒。」她開玩笑的樣子。 他想到了她的衣服,衣服的價錢,就問:「出來做生意了?」 「嗯,做生意。」她沉默片刻,隨口答道。 「什麼生意?」他太想瞭解她,有太多的問題要提。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她望著遠處,表情淡淡地,「但你不要問了。」 他自然是不問了,他懂得尊重別人,就象剛才,她不讓他吻,他就不會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雖然心中殘留著遺憾。 下午的氣溫升高,太陽高照,他們早已把浴巾扔在一邊,各人身上的泳衣褲差不多快曬乾了。 「走,再遊一回。」她站起來,早已沒有了憂鬱,打趣地說,「走,去游泳,機會難得喲。」 他們手拉手朝上游跑了一段路,一聲口令,雙雙投入河中。 游了一程,司徒強覺得可以問了,他們玩得這樣好,想必她不會再拒絕:「我到底該怎麼稱呼你?」 她遊了幾把,果然回答了他:「歐陽嬌。」 「歐陽?你也是雙姓?」他好高興,大聲說,「歐陽嬌,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有點……原因嗎?」 歐陽嬌閉著嘴噗噗地笑,然後對著河面喊:「我不知道!」 水溫並沒有升高,因此他們也未敢人遊。上岸後,兩人手拉手地跑回蘆葦邊。日頭已經越過中天,他們把東西搬進蘆葦,穿好衣服,然後躺下,這樣還可以避避刺人的太陽。 他們懶懶地躺著閒聊,在詢問下,司徒強也講了自己的家庭,他講得很低沉,一想到那個嚴厲的家,他就無法興奮。 「原來你爹媽都是當官的。」她說。 他告訴她,父母從小對他管得很緊,又保守又固執,以至於他失去了一個好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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