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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來廊橋驛站吃飯喝茶就是停車不太方便。他們到的時候果然車位緊張。張仲平請葛雲先下車找包廂,他則在保安的引導下去找車位泊車。

  廊橋驛站的服務小姐也很特別,一律文文靜靜清清秀秀的樣子,穿著茶坊自行設計的旗袍,樸素淡雅,有一種出水芙蓉的清純味道。

  張仲平泊好車從原木樓梯口上來的時候,迎賓小姐笑臉盈盈:「請問是張總嗎?」

  張仲平點點頭,迎賓小姐說:「你是跟葛雲姐一起來的吧?」

  張仲平又點點頭。小姐說:「張總請隨我來,葛雲姐在桂枝香。」

  張仲平就想,小姐不說葛雲小姐而說葛雲姐,看來葛雲是這裡的常客,說不定跟這裡的老闆熟。一進門,果然有另外一個女人在場。葛雲將她跟張仲平作了介紹,正是廊橋驛站的老闆。姓祁,單名一個雨字。年齡跟葛雲差不多,風姿綽約的樣子。老闆很知趣,給張仲平派了張名片就笑笑走了。

  張仲平與葛雲的事情很簡單,他曾經跟健哥提過,說收了一件青瓷,想請葛雲看看,幫著估估價。

  健哥肯定已經跟葛雲作了交待,所以她和張仲平之間的事情辦得很順利。伴著大廳裡古箏的嫋嫋繞繞的曲調,葛雲用鉛筆在廊橋驛站點功能表上寫了幾個阿拉伯數字,用兩根手指頭夾著,遞給張仲平。張仲平接過來看了一下,說行。就把它捏成一團,扔在了小圓桌的煙灰缸裡。那個煙灰缸是廊橋驛站訂做的陶製品,造型樸拙,很可愛。葛雲笑一笑,尖著手指把那團紙從煙灰缸裡拎了出來,又慢慢地展開,拿起桌上的火柴,一劃,嗞的一下就著了。廊橋驛站的火柴也是訂做的,火柴梗很長,有二、三寸,每盒十根,客人可以帶走。聽說很適合老太太拜佛時上香。

  現在拿在葛雲手裡,把她的手指映得紅紅的。她另外一隻手的手指蘭花著,拿著那張菜單,湊近火苗,讓它燃燒。張仲平看到那張小小的紙片升騰起一小團火,慢慢地卷起來,由橙黃到淡紅到灰到黑。葛雲把剩下的那一部分扔回到煙灰缸裡,看著它繼續燃燒。燃完了,那根長長的火柴梗上的火苗還沒有熄。葛雲把它舉在眼前,欣賞著,直到火苗差不多靠近她的手指尖,這才輕輕地一口氣把它吹滅,也放回到那只煙灰缸裡。好像還不放心,又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把杯裡的茶水倒一點在煙灰缸裡,這才望著張仲平,輕輕地笑了。一直欣賞著葛雲的動作的張仲平趕緊回了她一個笑。他並不認為葛雲這是小題大做,有些事情還是縝密一點為好。

  菜上來之前,葛雲的估價工作就已經做完了。兩個人以前也做過這種事,所以很默契。等會兒吃完了飯,他們還要一起上張仲平的公司看東西。張仲平小時候學過畫,自己能畫兩筆,也能看一點,後來搞藝術品拍賣,看過不少書,也有一點實踐經驗,但對瓷器的鑒別鑒賞就差遠了,上拍賣會的東西要公開展覽,品相太差了是不行的。行還是不行,葛雲一看就知道了。這是很關鍵的問題,如果葛雲覺得拿不出手,或者夠不上她剛才在紙上寫的那個價,張仲平還得另外想辦法找東西。

  張仲平的公司是兩套四室二廳的商住兩用房改的,加在一塊兒有將近四百平方米。張仲平的辦公室旁邊,原來有一間保姆房,改做了儲藏室,只有張仲平一個人有鑰匙。那裡面的東西都是張仲平在各地的文物市場上淘來的。它們先得以另外一個人為委託方,上其它公司的拍賣會,再由張仲平在拍賣會上把它買回來。這樣兜了一個圈之後,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擺放在張仲平的博古架裡了。這其實就是張仲平不會跟徐藝聯合主辦藝術品拍賣會的真正原因。因為如果3D公司也是拍賣人,就會變成在自己舉行的拍賣會上買東西,而這是《拍賣法》明文禁止的。在別的拍賣公司買東西就不同了,只要你肯出價,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當然,這些東西上別的公司的拍賣會,是要支付傭金的,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公司業務做得越大,進進出出的錢就越多。反過來,進進出出的錢越多,公司的業務又會越做越大。拍賣公司就是這樣滾動發展的。這樣一想,傭金成本就不算什麼了。相反,如果不拐這麼一個彎,公司財務根本沒有辦法把賬做平。從另外一方面來講更是這樣,生意不是一個人做的,生意要大家一起做,拍賣業務哪家拍賣公司不能做?人家憑什麼要給你?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獲得,獲得與付出總是成正比的。可是,有些東西又是不能見光的。你拿著支票或者拎著現金去送人只會把別人嚇著。

  這不是一個送還是不送、拿還是不拿的問題,這是一個怎麼送和怎麼拿以及由誰送由誰拿的問題。當然,也不排除直接拿現金的,對於這樣的人,張仲平先就怕了幾分。認為這種搞法太初級階段了。這種人不出事情才怪,所以總是敬而遠之。你跟人交往不僅不能出事,跟你交往的人,也得選擇好,在別的地方也不能出事,否則就會把3D公司牽進去。張仲平對健哥就說過,對別人的保護太重要了,因為你在保護別人的同時,也在保護自己。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你保護了自己,同時也就保護了朋友。張仲平這話只對健哥說過一次。那還是好幾年前,張仲平找健哥爭取扶桑海岸的業務那會兒。那也是他倆第一次在碧海藍天洗桑拿,當時,兩個人臉上都蓋著一小塊潔白的濕濕的冰毛巾,從始至終,健哥什麼話也沒有說。

  在廊橋驛站慢慢悠悠地吃了飯,張仲平又陪著葛雲到了公司。

  張仲平把那尊蓮花尊搬到辦公桌上,讓葛雲看。葛雲先瞟了一眼,說:「噢,青瓷。仿的是南北朝時期的器物,那時崇尚佛教,蓮花缸和蓮花尊最多。」

  她把它捧到手上順著倒著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說:「還不錯。算得上高仿。單說這浮光就褪得很專業。」

  又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你聽這聲音。」

  張仲平將東西接過來,也彈了一下,卻沒有聽出什麼名堂。他之所以在河南老頭兒那裡充行家,是早就認定了那東西不是真的,賣家心虛。他明白,自己連皮毛都不懂。他朝葛雲笑笑:「早就想找個機會向葛雲姐請教,我覺得古瓷器的鑒定學問真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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