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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張仲平說:「大什麼大,也就抵一餐飯。」

  徐藝說:「張總這樣說,我更要請了。」

  張仲平說:「跟你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都是專門請別人吃飯的,一聽這兩個字,就煩。」

  徐藝說:「不是一回事。」

  張仲平說:「真的算了,我還有個約會,今天真的沒有時間。」

  這時候徐藝的手機響了,他一邊示意張仲平先等等,一邊掏出手機接電話,一邊側身接電話,一邊將音量調小了,但那聲音還是傳到了張仲平耳朵裡,這讓他心裡一咯噔。聲音那麼熟,難道真是她?張仲平不好豎起耳朵聽,有點拿不准。他想應該不太可能吧?但是,她是你什麼人?你敢打這種賭嗎?

  張仲平沒有留下來跟徐藝一起吃飯。他是從曾真那裡過來的,已經定好了到她那兒吃飯。兩個人的關係迅速升溫,表現之一就是曾真一下子迷上了廚藝,發誓要為他煲世界上最好喝的湯。

  回到車上以後,張仲平還是忍不住給江小璐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幹嘛,江小璐說在上班。張仲平說:「剛才你的電話占線。」

  江小璐說:「不可能吧?我們上班不准打電話哩。」

  張仲平說:「是吧?」

  江小璐說:「對。你找我呀?」

  張仲平說:「也沒什麼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江小璐輕輕地笑了一下,說:「那好吧,沒事我掛電話了噢?」

  張仲平說:「好吧。」

  張仲平到底沒有搞清楚,剛才跟徐藝打電話的是不是江小璐。江小璐來徐藝公司辦過侯小平書法作品的拍賣委託,參加過那場藝術品拍賣會,後來又來結過帳。她跟徐藝當然是有機會認識的。兩個相互認識的人通通電話本來是很正常的。徐藝電話裡的聲音又確實像她。徐藝接電話時,本來是想避開他的,只是出於禮貌才沒有那樣做。可是,她又說沒打過電話,真的假的?如果真的是她,她會有什麼事主動給徐藝打電話呢?她說她在上班,不能接電話。可他打電話給她,她又明明接了。江小璐從來沒有上過3D公司,他們兩個也很少在公開場合一起露面,徐藝應該不知道她跟張仲平之間的關係。剛才徐藝接電話時背對著他,不過也沒有說上幾句,只說回頭再聯繫。聯想到徐藝在通話時將音量擰小了的小動作,張仲平知道徐藝要跟電話裡的人談的事,是要避開別人的。如果那人不是江小璐,張仲平不會操這份閒心。但如果是她呢?他們倆要談的又會是什麼呢?

  張仲平在曾真樓下泊好車,想了想,還是把剛才給江小璐打電話時留在手機上的號碼給刪了。

  張仲平開車到省博物館接了葛雲,準備一起吃晚飯之後再到公司裡去看東西。

  張仲平說:「嫂子你看去哪裡?」

  葛雲說:「隨便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就行了。」

  張仲平說了幾個地方,葛雲都說行呀行呀,張仲平反而不好辦了。最後還是葛雲定的地方:「要不,還是去廊橋驛站吧?」

  張仲平說:「好呀,那裡的糖醋魚做得不錯。」

  葛雲笑了笑,說:「你跟永健一個樣,說哪裡好,總是那裡的什麼什麼菜好吃。」

  張仲平說:「讓嫂子見笑了。」

  葛雲說:「你太太做的菜肯定好吃。」

  張仲平說:「別的方面倒是還可以,就是做菜一般般。」

  葛雲說:「張總不錯,知道背後誇老婆,現在這種男人可不多了。」

  張仲平說:「這些好作風都是跟健哥學的,他就經常誇嫂子。」

  葛雲明顯地高興起來,說:「是嗎?」

  廊橋驛站是一座茶坊。早幾年有一部美國小說叫《廊橋遺夢》,後來還拍了電影,講婚外情的。廊橋驛站多少有點洋為中用、中西合璧的意思,用得很貼切。倒不是說它能夠讓人產生婚外情的聯想,而是其它方面。首先,它本身就是建在兩幢大樓之間的一座臨時建築,就像一座廊橋。其次,後面的驛站二字,讓人想起陸遊那首詞,《蔔運算元?詠梅》。現在的茶坊跟以前的茶坊不太一樣了,大家不是專門來這裡扯談打牌消磨時間的,往往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談,雖然可以邊飲邊談或邊吃邊談,但總有一點匆匆過客的意思,可不就像一個驛站嗎?葛雲說:「廊橋驛站不錯,有點品位。」

  廊橋驛站總共三層,一樓是大廳,接待散客,二樓三樓是大大小小的包廂。包廂名稱就有些特色,用的全是詞牌名,什麼西江月、浣溪沙、望海潮、踏莎行、一剪梅、虞美人等等。裝修也很古樸典雅,大廳和包房都掛著畫,是傳統的中國畫,還擺著古董。古董是小件的,其實大多是仿古工藝品,都標了價,也不貴,客人要是喜歡,可以買單拿走。客人要開票也行,可以開到茶錢裡去。一杯茶多少錢?很有水份,所以可以明目張膽地虛開發票。大件的、值錢的古董也有,一般在大包廂裡。也是經常換的,有時候是兩把太師椅,有時是明代紫檀木牌匾,還有一次是一張龍床,有人說是曾國藩老家的東西,馬上有人反駁,說那不可能,曾滌生一生小心謹慎,生怕功高蓋主惹老佛爺不高興,哪有膽子惹那個是非?況且年代也沒有那麼遠。

  那其實是民國時期的東西,齊白石早年做的木匠活。當然,說曾國藩的東西不是真的,說是齊白石的手藝也有可能不是真的。客人愛怎麼說怎麼說。茶坊老闆聽說是個女的,本人就是畫畫兒的。做這些真古董假古董的生意時,並不刻意,超超脫脫的,完全聽其自然。標個價在那兒,真假卻不作承諾,隨你看,隨你找什麼人來做簽定。看中了拿走,看不中,讓它仍然撂那兒,總會有看得中它的人,生意做的就是一個緣字。廊橋驛站跟別的茶坊確實有點不一樣,這可能就是葛雲說的品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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