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_婆媳拼圖_仇若涵

一五四

　　江小雪對他道：「我不能成為生孩子地機器。我不能開這個先河。我江小雪活著地目地不是給你們李家生兒子地。」

　　李文龍就明白過來了。他放在她肩頭地手松了。身體地自然反應也有如滿腔沸騰地熱血。傾刻冷了下來。整個人慢騰騰站了起來。心裡空空地。想了一會。又哈哈地苦笑了兩聲。想著原來。這幾個月。他那麼辛苦。都是白搭。原以為她只是顧慮著孩子沒戶口。養不活。現在看來。她根本就不想生。以前所說地一切都是藉口。李文龍徹底心死。

　　生活在沉默和僵持中繼續。如果說有變化。那就是李文龍變了。他由積極變成了消極。整個人灰敗下去。變得沉默和頹唐。以前他想著說服小雪生第二胎。把這個為難地問題解決掉。現在呢。因為知道江小雪是鐵了心不肯生第二胎。所以。他也就灰心失意。聽之任之了。

　　每天。他一早就去上班。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實在是做完手上所有地事情。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做了。坐在辦公室無所事事。看門地保安都來催他。要關公司地大門了。他才像被人燙了一樣騰地站了起來。匆匆拿起公事包走出公司。只是剛走出公司。步子又放慢下來。路燈昏暗地燈光照在他地身上。把他地身影拉得細長瘦弱。他垂著頭慢慢地站在深地街上。遠處。街市繁華。燈光通明。到處一片火樹銀花。近處。車如流水馬如龍。一

　　情侶恩愛地從他面前走過。一家三口。兩個人帶著孩\經過他地身邊。別人都是那麼快樂那麼熱鬧。而他呢。形影相弔。無處可去。每當這個時候。李文龍就會生出一種人生茫然地無味感。四周地喧囂。就像拍擊礁石地海浪。它們歡騰著熱鬧著。而他呢。就像那種黑糊糊地冰冷礁石。孤獨地聳立在那裡。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人地熱鬧。當打工地人腳步匆匆經過他地身邊。他想。他們應該是回家吧。家裡有可口地飯菜等著。有家人地笑臉。有舒適乾淨地床鋪。而他呢。那個家。沒有了半點溫情。他都不想回去不想面對。

　　在街上站到夜涼似水，實在是夜太深了，他才慢騰騰的回到家中，老娘肯定是千年如一日的不管多晚都等著他回來，給他熱好飯菜，把飯菜端上餐桌後，就一個人默默的進了房間，李文龍一個人緩緩的吃著飯。因為他回來太晚了，他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和江小雪同餐吃飯，每天晚上，他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在吃飯，一個人吃飯，在寂靜裡，聽著碗筷叮噹的聲音，自然是沒有一點意思，再可口的飯菜放入口裡，咀嚼起來也木乎乎的，食之無味。

　　江小雪沉默的冷眼看著這一切，想著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

　　乾脆離婚好了，可是當她看到囡囡的時候，把孩子細嫩溫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裡，親著她有如花骨朵一樣的香嫩臉蛋時，她的心刺痛起來，為了這個，自己離婚的念頭又打消下去。她想著這個家，難道真的沒有補救的機會嗎？走到這份上，兩個人孩子都有了，難道就非離婚不可嗎？看到囡囡清炯炯的黑色大眼睛，她的心動搖了。

　　所以她也沉默著，把離婚的念頭按下去，可是不離婚又能怎麼樣呢？

　　李文龍徹底的變了，他一點也不作為了。以前總是尋找著生第二胎的辦法，想著只要江小雪答應生第二胎，那麼花再多的錢給孩子買戶口他都願意，他李文龍現在剛剛三十歲，大好前途等在前面，只要他努力工作，積極上進，他這一輩子總還是有一大段時光是走在上升階段的。他不怕吃苦，不怕賺不到錢，他現在唯一的心願就希望他老娘能過得快樂健康一點，可是江小雪偏偏不體諒他。

　　他就像一個罩在玻璃罩子的小飛蟲，他想盡了辦法拼命的想尋找一條路出來，可是沒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他就像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想把掉下去的人拉一把，拉她上來，可是掉下去的人卻冷冷拒絕了他，所以他也只能一個人過了。

　　他不是不想作為，而是他沒有辦法作為了。

　　李文龍的變化，江小雪當然看得到。他早出晚歸，基本上不說任何話了，如果她不主動和他說話，他就保持沉默，兩個人現在沒有分床睡，可是和分床睡已經沒有區別了，雙人床顯得空曠無際，大得嚇人，江小雪有時候半夜醒來，真的感覺身邊沒有了人，是自己一個人睡在一張大床上，她真的覺得好奇怪啊，以前兩個人總是緊緊摟抱著睡的，覺得床好小，可是現在，床卻感覺那麼大，她側著身子躺在那裡，背對著李文龍，在靜寂的黑夜裡，她真的懷疑身後沒有睡著另外一個男人，那個她曾經瘋狂愛著的男人。

　　有時候半夜起來，在昏暗的床頭燈下看著李文龍靜靜的熟睡在一側，他的身子蜷成一團，就像嬰兒在子宮裡的姿勢一樣，兩道濃眉痛苦的皺在一起，整個臉上的神情皺縮成無數個問號，江小雪就站在床沿，呆呆地看著他，悲涼的情緒在她的心裡面滋長。這種日子實在是太痛苦了，她不知道到底要過到什麼時候去。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李文龍仿佛徹底放棄，老太太也越來越瘦了，走路都搖搖晃晃，一張臉也越來越黃，明顯氣血不足，營養不良的樣子。李文龍眼裡的神光越來越少，話語也漸漸消失，一個家籠罩在一種可怕的沉寂裡。只有囡囡牙牙學語的話語有時候打破這種靜寂，孩子在一兩歲的時候，剛知道說話的樂趣，一開頭就沒完沒了，囡囡總是一古股的說一大堆，而且聲音特別響亮清脆，她叫小雪的婆婆叫「奶奶。」老太太要是不應她，那孩子就站在那裡沖著她一聲遞一聲的叫個不停，聲音一次比一次大。小雪有時聽不過去，把孩子拉過來，孩子還在那裡叫著，渴望著老人能夠應她一聲。江小雪思量一下，只覺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第二十五章講什麼感情(下)

　　事情又過去了一個星期，江小雪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她終於坐不下去了，當李文龍放棄，開始消極面對這一切時，江小雪卻因為孩子的問題又想著挽回了。她天真的想著，也許婆婆是怪她沒有主動和她商量，也許家庭的問題，互相冷戰是最不應該的，真正明智的做法應該是主動溝通，把問題解決。她想著自從婆婆提出一定要生第二胎以來，她就一直拒絕叫老人，更別提和老人說話了，江小雪想著有可能老太太不明白她的內心所想，老太太一輩子活在農村，不知道城裡養大一個孩子有多麼不容易，江小雪想著自己主動和她溝通一下，把養孩子的辛苦和再生的不可能和她講清楚，也許事情就解決了，無論如何，她不想這個家在這個時候散掉，她覺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才把一個家經營到今天，因為得來的不容易，所以她才分外的珍惜，比起沒有孩子前動不動說離婚，現在的江小雪成熟多了。

　　現在的她，一提到離婚，估計是真的到了離婚的邊緣了。

　　江小雪改變了想法，做好了打算，一天晚上，把囡囡哄著睡下後（雖然老太太和她在賭氣，白天江小雪去上班了，老太太還是幫她帶孩子的，因囡有時候調皮，叫她奶奶不應，就大聲叫她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太也不生氣。畢竟是親孫女，江小雪晚上下班，老太太忙著做晚飯打掃衛生，孩子就全權由江小雪照顧了，也是因為這一點，江小雪才對老太太生了希望）江小雪想著老人是喜歡囡囡的，經歷了賀德英賀德林的事情，她想著老人應該和從前不同了，現在的婆婆，在城裡住了這麼久，應該明白生兒生女都是一樣了。

　　囡囡香甜的睡了，江小雪抬頭看了看靜寂中的家，原本坐在床沿的她站了起來，無論如何，不能再這樣冷戰下去了，她必須做點什麼，把事情解決掉，她希望婆婆能夠開通，李文龍能夠想明白，可是自己卻一直不作為，這也不是積極的做法，如今就更需要她主動一點，和老太太講清楚了，婆婆有一陣子是對她非常好的，江小雪想起她懷孩子的時候，想起從老家回來幫助德英德林的時候，老人對她多好啊，她想著老人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她江小雪是什麼樣的人，老太太也應該清楚，只要她把這個道理和她講明白了，老人就不會為難她了。

　　江小雪抱著這樣的想法走出了房間，客廳裡沒有一個人，婆婆好像進了自己房間，李文龍也許還沒有回來，江小雪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她想著李文龍這個時候都沒有回來，也是一直在逃避吧，上次她說的話也許太重了，如果想解決問題，夫妻之間互相指責爭吵沒有什麼意久，坐下來語氣平和的商量，把事情解決才是最科學合理的。

　　她慢慢的走到婆婆房間裡去，想著婆婆肯定呆在自己房間裡，她走近房門，卻聽到低低的話語聲，裡面有李文龍的聲音，江小雪呆了呆，李文龍回來了，原先已經放到了金屬門把手上的一隻手停了停，沒有往裡面推門了，她靜靜的站在門口。

　　「毛龍，你想，如果你娶了咱村裡的媳子，會這樣嗎，咱村裡的媳子想要她生幾個就生幾個，你看劉季海媳子，生了十三個，最後還不是生了兒子，這個古話說得好，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恒心，鐵棒也能磨成針。是不是，再說了，這娶了村裡媳子，你都不要把她接到深圳來，就讓她在農村呆著，媽也回去，讓她在老家生孩子，什麼上戶口准生證，你公司都不會知道。」

　　江小雪呆了呆，一時吃驚的說不出話來，老太太什麼意思，慫恿李文龍和她離婚，然後再娶嗎？

　　明白了這一點，江小雪只覺得渾身瞬間被冰凍住了，她的嘴唇緊抿著，臉色慢慢的變得烏青，真可笑她啊，太天真了，原想著相處這麼久，老太婆對她有感情了，能夠理解她，明白她，結果呢，老太太根本沒把她當回事，有哪家的婆婆勸著兒子和兒媳離婚的，這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江小雪真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婆婆。

　　太可怕了。

　　江小雪握著門把手地手一片冰涼。她繼續杵在那裡。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媽。你吃點東西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是李文龍無限央求地聲音。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