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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不騙你,你能來嗎?想想我有多長時間沒見你了!」他委屈地說。

  「這樣見到我,你舒服嗎?」

  「舒服!能看見你就舒服。」他說,「我這人挺賤的,是吧?」

  他這麼一說,我又心軟了,心一軟,我又想起了潘正。我在沈暉面前,為什麼總是習慣性地心軟呢?我這是不是對愛情不忠呢?

  「走,去湖北文聯,看看我的小窩吧!」

  「我不去!」我確實害怕和他關在一個屋子裡。

  「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麼的。」

  我被他拉著,來到了湖北文聯的大院裡。他的小窩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單元,在一樓,小小的,卻很溫馨。客廳的小桌上,竟擺著一瓶野花,藍的憂鬱著,紫的神秘著。

  「在鳥語林采的,給你看的!」他說著,變魔術樣地從電飯煲裡拿出熱氣騰騰的食物,一隻紅燒蹄膀,半隻炸乳鴿,一碟餃子。

  「嘗嘗我媽的手藝,以後,你起碼得吃上半輩子呢。」

  「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我臉紅了。

  「我媽給我算過命了,說你是我的,就叫我這麼等著。」

  「我都跟你說過我的事了,你還瞎說什麼呀。」我認真地責備他。

  他沒再說下去,開始招呼我吃東西。他的神情有點奇怪,很像一個有經驗的丈夫。我有點擔憂,可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呢?我和潘正這麼好,怎麼可能再分開呢?

  吃罷東西,他帶我來到低矮的冬青籬笆圍成的小院裡。夕陽正濃,梧桐樹上的黃葉隨風而落,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我朝屋後看看,正是那美麗的鳥語林。前面的遠處,則是那個著名的東湖。

  「我想起海子的詩了。」我衝動地說。

  「是啊,真像!」他低念起來,「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詩人已經死了……」我的眼睛竟微微發熱了。

  「我們是俗人,我們要戀世!」他看著我,漸漸地,一雙眼睛就變成了兩汪深潭。

  夕陽終於落幕了,和沈暉在一起,時間竟也過得這麼快。我這才警覺起來,他身上的磁性原來如此強烈,輕易地就消解了我的理智。如果我和潘正沒有中學時的那段情,把他和沈暉擺在一個起跑線上,誰會是贏家呢?沈暉說我才是愛情的裁判,而此刻,我甚至連個假設中的裁判也不敢當。

  沈暉確實是個愛情動物,既然他是為愛而生的,也許就不該計較他的未來了?想到此,我意識到該回校了,我必須縮短或截斷和他相處的機會,現在也只剩這一招了。

  「和我在一起,心裡甜嗎?」他站在我面前,像是在審問。

  「不知道。」我怯懦地說。

  「我能比得上他嗎?你說實話!」

  「不能!起碼現在不能。」

  「你可以給我機會……完全可以的!」

  「我要回學校了!」說著,我快步走出了低矮的院門。

  他沒逼迫我,收拾好背包,鎖好門,和我一起朝公共汽車站走。郊區的夜很靜,兩個人並排走著,腳步聲很容易就交疊了,每一交疊,我就會覺得尷尬,忙把自己的腳步弄亂,和他的錯開。

  公共汽車上非常擁擠。我和他面對面站著,緊貼在了一起。他順勢摟住了我的腰,我沒有反抗,被他摟著挺舒適的,再說,車上這麼擁擠,我就是反抗,又能逃到哪裡去呢?他的心臟跳得很響,我被震得幾乎窒息。

  直到在校門口下了車,他的心跳還清晰地印在我身上,好像一輩子也忘不掉了似的。

  §63.霍主任中了胡有貴的計

  十一月初的一天,起了大風,樹上的黃葉被吹掉了大半,鋪了一地。氣溫驟降了將近10度,大家紛紛打開箱子,拿出大衣穿上。

  剛吃過晚飯,班長李漢寶就來到了我們宿舍。他還穿著薄夾克,冷得縮頭縮腦的,看上去滿臉哀傷,目光呆滯。他叫我和錢曉珊出去一下,說有事商量。

  我和錢曉珊都挺納悶兒,跟著他來到了東區的情人路上。這情人路上已經夠僻靜了,可李漢寶還要往路旁的樹林裡鑽。樹林裡黑黢黢的,樹冠被風刮得沙沙作響,挺嚇人的。

  「你到底有什麼事呀,非來這裡說不可?」錢曉珊急了。

  「是班裡的事嗎?」我也忍不住問道。

  李漢寶這才停住腳步,低下頭,伸手折斷一個小樹枝,又把它掰成一截一截的。

  「你倒是快說話呀!」錢曉珊奪過他手裡的小樹枝,甩了出去。

  「我幹了一件喪盡天良的事,得挨天打雷劈啊……」他說著,一灘泥樣地墜了下去,蹲在地上,抱頭大哭起來。

  我和錢曉珊都嚇傻了,蹲下來,一人拉住他一條胳膊,想把他架起來。結果不但沒架起來,他反而癱坐在了地上。

  「你碰到什麼難事了?看看我和錢曉珊能不能幫上忙。」我搖了搖他的胳膊。

  「唉,你真窩囊!快說啊!」錢曉珊叫了起來。

  「張薔薇,我相信你,你比錢曉珊有主心骨……我想叫你們代我去看看霍主任!聽說她病倒了,吐了血……」他磕磕巴巴地說著,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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