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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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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華哥走到潘正身邊時,我並不抬眼看他,小華哥狐疑地看了他兩眼。我們剛走過他,他就在後面氣勢洶洶地叫起來。 「張薔薇,你不認識我了?」 我停下了腳步,但沒敢回頭。小華哥也停下來,望著我,等我的反應。 「我騎車跟著你坐的那趟公共汽車來的,就想看看你家住哪裡。」 聽了潘正這句話,我心裡不由得一陣暖和。夜太冷,他再這麼坐在自行車上會凍成冰雕。我想叫他趕快回家,扭頭一看,他已經騎車遠去了。 「這就是欺負過你的那小子?」小華哥酸酸地問道。 「他……沒欺負我。」我膽怯地說著,突然想起剛才胡同裡發生的事,便下意識地把戴著手套的雙手藏在身後。 「那小子可以喜歡你,比我有福。」小華哥的這句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 「咱家那個女的比我有福。」我衝口而出。說完,立即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27.洪敏說我也失戀了 高二下學期的一個春日,風裡交纏著暖烘烘的草木氣息,春天依舊是那麼恣意,而我們因為學習越來越緊張,已經無暇與之親近了。人人都變成了機器,天天和枯燥乏味的功課拼命。 這天中午,洪敏叫我來到校園西邊的草地上。她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塑膠袋瓜子,撕開口,倒給我一把。她的嘴角都上火了,還這麼喜歡磕瓜子。 「我失戀了。」她一邊走一邊磕,口吻跟沒事兒似的。 「什麼?」我有些驚訝,這個詞我還沒用過,對它的內涵理解不透。 「四眼兒張叔林不要我了。」 「為什麼?」 「他要專心學習,考清華北大。」 我弄不懂這種邏輯。考清華北大就是不要她的理由嗎?不要她,就一定能考上清華北大嗎?或者說繼續要她就考不上清華北大?但是,不管內心怎樣迷惑,洪敏的失戀確實使我感到一陣心虛,連追問的勇氣也沒有了。潘正像一隻蟲子,在我的心頭咬噬起來。也許,他已經讓我「失戀」了,早已經讓我「失戀」了,可我為什麼沒有勇氣說出來呢?我是懦弱的,我沒有洪敏那股面對現實的勇氣。 我們坐在小河旁,黃色的小野花隨風愜意地扭動著,向春天展示著一分漂亮。我不忍心摘它們,洪敏倒是摘了兩朵,分給我一朵。她垂下眼睛,對著小野花看了好一會兒,之後一點一點地撕碎了。她隨手一拋,碎了的花瓣就被風吹遠了。她這才把目光穩定在我的臉上。 「失戀難受得想死,我得再找一個填空!」她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再說什麼了,因為我不可能左右任何人。我連潘正都看不住,還有臉管誰談戀愛的事呢。自然而然地,我想起了人高馬大的馮小秋和她猴屁股一樣的紅臉蛋。 「你也失戀了!」洪敏突兀地說。 我被針刺一般地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 「潘正和馮小秋好了,我一直不忍心告訴你。」 「我知道了!別說了。」我立即制止她,恨不得瞬間在她眼前消失,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痛哭一場。 「他再找你,你別理他,不能成全他腳踏兩隻船!」 我沒有言語,因為事實上我已經成全了他的不忠。在那個漆黑一團的死胡同裡,我被他抱了,被他吻了。馮小秋也是無辜的,和我一樣無辜。剛剛長成的少女,誰不希望自己的戀人專一呢?潘正才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在我和馮小秋之間翻雲覆雨。 過了一會兒,洪敏又說,「我看『花褲衩』對你有意,你跟『花褲衩』好吧?」 「別胡說了!你還不瞭解我喜歡誰?」我簡直氣急敗壞了。 「『花褲衩』可一門心思在你身上啊……我聽『白魔頭』說,他夢裡叫過你張薔薇的名字呢。我覺得『花褲衩』比潘正適合當丈夫!」 「什麼丈夫,這輩子我不嫁人了!」我幾乎是喊了起來,站起身就朝校園走。 「喂,我看你是被潘正摘了魂兒啦!他有什麼好?我對他咋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28.它總在不該出場時出場 我突然想一個人安靜會兒,就找藉口支開了洪敏,來到雙杠區。 夕陽晃得我睜不開眼睛,可我還是倔強地張大眼睛和它對視。這時候,我真有點像戰風車的唐吉訶德。我的眼睛被刺疼了,被刺出了閃閃淚花,還是倔強地與它對視。 我和洪敏幾乎形影不離,可現在我突然覺得,我不過是她的一個秘密和傾吐廢話的容器。她一直沒有進入我,就像疏鬆永遠不可能進入堅實。她的情感是散亂而膚淺的,這種缺乏原則的人也沒有什麼義氣可言,更不會為任何事情兩肋插刀。她怎麼能這麼快又把自己給了「白魔頭」呢?她不是很喜歡四隻眼兒張叔林嗎?她不是嫌「白魔頭」髒嗎? 而我覺得我的感情比山重,比海深,我把感情的一部分給了潘正。但潘正和洪敏一樣,沒有進入我的心。誰又真正進入過我的心呢?我媽?也沒有。也許只有小華哥能進入一點,但這種進入又必定得被斬斷。我們是表親。 這一切都註定了我的孤獨。是的,在我的心裡,隱藏著一個角落,還沒有對任何人敞開過。我是希望有個人開啟它的,只是這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也許永遠也不會有出現的可能了。那麼,我就得這麼孤獨一輩子,就得這麼隱藏一輩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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