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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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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沒有生孩子,又是開理髮店的,所以我姑要比她同齡的女人會打扮,看上去顯得年輕,尤其她脖子那地方,皮膚和頭髮之間的銜接處很是美妙,一直是令我著迷的地方。我姑背對著我,她在生我的氣,我從側面看著我姑脖子那塊令人著迷的地方。我媽剛剛來過。我媽來要找我算帳的。如果不是我姑把我藏起來,我媽也就把想和我算的賬算了,也就是說我的身上頭上或臉上早就挨了我媽的大巴掌了。我媽臨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叫那個不要臉的大癢給我滾回來,看我咋跟她算帳! 我姑勸我媽時語調有點卑微,保證要把我送到我媽面前讓我媽跟我好好算算帳。我躲在我姑家的床肚下心裡七上八下。我聽見我媽出門時的腳步,像激動的鼓點,敲在我姑家的院子裡,漸漸遠去。 我姑歎口氣說,大癢啊大癢,你這妮子,你可知道,家裡找你都亂成啥樣了? 我不知道我姑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但我知道我姑對我很不滿意。我不再看我姑的脖子,我開始低頭反思。房間裡有一時沉默。 姓牛的這時候回來了。他一進門瞪大眼說,咦!大癢回來了。自己回來的,還是找回來的? 我姑瞪一眼姓牛的,意思是制止他發表一些無聊的見解,但姓牛的很不識趣,繼續向我提問,大癢,自己回來的,還是找回來的? 姓牛的好像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我姑馬上制止了他。我姑對姓牛的說,出去! 姓牛的一走,我心裡寬鬆了許多,至少我不要回答「怎麼回來的」這個問題。儘管在我姑面前我完全可以不理會姓牛的提出的這個問題。但是這並不說明我不再面臨一些尖銳的問題,因為我姑已經轉過身來,拉過來一把凳子,坐在了我面前,左腿翹在右腿上,擺出長談的架勢。 我姑說,大癢,跟姑說實話,好不好? 我點頭。 我姑開始提問前閉上眼想了一下,可能是考慮提問的方法。 我姑問,你是不是跟姓單的兒子一起走的? 我點頭。 我姑問,就你兩個人? 我點頭。 我姑問,是不是他讓你跟他一起走的? 我點頭。 我姑問,你跟他都幹啥事了? 我沒想到我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我說,你說啥事? 我姑對我的反問很反感,說,你說啥事?! 我說了。我說我們怎麼坐火車怎麼下火車怎麼在許昌火車待了一夜,又怎麼坐火車回來。我說了這些,我姑還看著我,等我往下說,我覺得我說完了,就閉上嘴。 我姑說,還有呢? 我說,沒有了。還說啥? 我姑說,吃飯呢。 我說,吃了。吃拉麵。 我姑說,還有呢? 我說,還有啥? 我姑說,你說還有啥?光坐車?光吃飯?!就不睡覺? 我說,睡了。 我姑站起來,說,咋睡? 我說,坐著睡。 我姑說,坐著咋睡? 我說,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我姑又坐下來,看了我半天,說,就沒有別的? 我說,沒有。單偉先睡著的,我後睡著的。醒了,天就亮了。 我姑好像松了一口氣,說,好!姑信你,大癢。走,我送你回家。 我姥爺家幾個房間的燈都亮著,院門卻關著。我姑上前拍了兩下門,門就開了。開門的是二癢,二癢這死妮子好像料到是我回來了,也不和我姑打招呼,拉開門栓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往裡走,走到我爸我媽房裡說了聲,她回來了。 我姑進了院子,拉著我的手,我不想進去,一時搞不清是害怕還是不好意思,反正就是不想進去。我死抱著一棵楝樹,我姑死拉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拉得生疼。我姥娘先出來了,接著我姥爺出來了,接著我媽也出來了,然後是我爸,他們都出來了,我就更不想進去了。我媽撲上來想揍我,被我姑攔住。我姑對他們說,進去說,進去說。 我姥娘說,小聲小聲點,還怕人沒丟完! 然後,他們都進屋了,坐下了。我姑把我拉進屋,我媽馬上竄起身,嘣地一聲把門踹上,眼瞪得我都不敢看,壓低著嗓子說,死大癢,不要臉的,跪下! 我姑看看我媽,低低地說,嫂子,咱大癢回來就好了,我問過了,沒啥事。 我媽根本不給我姑面子,還是命令我跪下,那意思我不跪下,她那天晚上就活不過去。我姥娘姥爺都不吭聲,我爸也說,跪下! 我姑遲疑了一會兒,無奈地看看我,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把我按了一下,我不跪。我媽沖上來一腳正踢在我的小腿上,這一腳有多重,踹得我差點站不住了。我姑就勢又按了我一下,我終於跪下來了。事實上,我的姿勢應該不是跪,而是坐在自己的腳上,我的腳好像不是太舒服。 我媽我爸我姥娘我姥爺他們開始審我,主審者是我媽和我姥娘,我爸和我姥爺偶爾插句話,他們的主要意思也是我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麼。因為這些我姑已經審過的,所以我不願意重複回答,我姑好像也明白我的意思,就主動地替我一一回答。我媽對我姑的作法很有意見,多次說,讓死大癢自己說!但是,我就是不說,還是我姑替我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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