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南風知我意2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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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打量了下,微微嘲諷道:「這破巷子一棵梧桐樹都沒有。」 她很不服氣地說:「切,誰規定有梧桐樹才能叫梧桐巷啊!」 「這名字不錯,徵用了。以後,它就叫梧桐了。來,梧桐,叫兩聲。」 他懷裡趴著的小狗像是聽懂了新主人的話,真的「汪汪」叫了兩聲,他哈哈笑著,得意地拍著狗狗的頭,贊它真聰明。 在巷口分別,她摸了摸狗狗的頭,「梧桐,再見啦!」 他剛走兩步,她忽然又叫住他,「哎,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傅雲深。」他頭也沒回地說。 「哦,我叫朱舊,看朱成碧的朱,新舊的舊。」她說。 他依舊沒有回頭,只騰出一隻手,沖她揚了揚,表示知道了。不過萍水相逢,她叫什麼名字,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以後想必也不會再見了。這只是漫長生命中無數個插曲中平淡普通的一個。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養著隨手在街頭撿來的一條狗狗,還一養這麼多年,最後反而成為孤冷黑暗世界裡最親密的陪伴。 他更是沒有想到,那個黃昏裡短暫遇見很快就被他遺忘在時光浮塵裡的小女孩,兜兜轉轉,竟然會再一次相遇。 命運,真的很奇妙。 「你一早就認出我來了,對嗎?」傅雲深問她。 朱舊點了點頭。 對,在他房間裡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認出了這張臉。那一刻她的愣怔驚訝,並不僅僅是因為他過於蒼白的臉色,更驚訝的是,他竟然是當初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孩。她之所以一直記得他,一部分原因是她時常想起那只叫梧桐的狗狗,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把他的網球拍落在了她家裡,她看那球拍杆上刻了字母,想必是主人很喜歡的。她想著,也許有朝一日能夠物歸原主。 他輕輕問:「為什麼不說?」 為什麼不說? 因為,她曾見過他意氣風發的樣子,那個十八歲男孩臉上的飛揚活力以及驕傲神情,還有他哈哈大笑時的爽朗。再見時,二十一歲的他,卻是那樣灰心絕望。 如果一個人自己甘願沉溺在陰暗潮濕的谷底,任別人怎麼有心拉你,也是無能為力的。 她又何苦說起從前,平添他的痛苦。 只有正視自己的痛苦、缺陷,去面對與接納,自己走出那個泥潭,才能抬頭看見遼闊世界裡的陽光與星辰。 如果不是他說願意接受假肢,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她是不會把網球拍還給他的。 朱舊蹲下身,直視著他的眼睛,她伸出手,嘴角微微上揚:「我叫朱舊,看朱成碧的朱,新舊的舊。傅雲深,很高興與你重逢。」 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很高興,他終於肯正視自己的痛苦、缺陷、苦難,並且試著去慢慢接納它。 傅雲深也凝視著她,心裡萬千思緒,都化作一句感激。在殘酷的命運前,感激上天,對他尚且留有一絲恩賜,讓他遇見了她。 她如照射進黑暗穀底裡的那一縷陽光,也如寒冬裡溫暖的壁爐。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緊緊地,將她的手指整個都握在手心,輕聲說:「我叫傅雲深,太傅的傅,雲深不知處的雲深。」他微微一笑,「朱舊,我也很高興、很高興,與你重逢。」 第七章 滿漢全席在前,不及你心間羹湯一碗 愛不是做數學物理題,不用那麼多公式,愛是本能。愛一個人,想對他好,想跟他在一起,分享所有的歡喜,也分擔一切哀愁。 朱舊站在醫院康復室外,看著傅雲深在康復師的指導下慢慢地挪動步伐,當他終於能獨立地如常人那般邁出腳步時,她眼睛裡忽然湧起淚意,雙手掩住面孔。 兩個月了,他終於做到了。 兩個月前,傅雲深入住海德堡大學醫學院的附屬醫院,骨科專家、假肢技師、物理治療師、康復工程師等立即組成了康復醫療小組,為他制定了詳細的康復計畫。然而在詳細檢查後,他的狀態卻並不理想,因為他之前拒絕安裝假肢,拖延了這麼久,失去了安裝假肢的最佳時機。 這段時間裡,在比別的病人更難的康復過程裡,她知道他過得多麼辛苦。 有個深夜,他獨自一人偷偷地跑到康復室來,結果狠狠摔倒。還是路過的護士發現了,將睡著了的朱舊叫醒來。她跑到他身邊,看見他臉色慘白,神情很痛苦,一頭一臉的汗,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自己無法站起來。 他看起來很沮喪,靠牆而坐,垂著頭,雙手掩面。 「你就當是幼兒學步。」她說。「我兩歲多的時候才學會走路。」 「這麼晚?」他抬頭看她。 「是真的,我奶奶曾經還擔心我患了什麼病,檢查了好多個醫院,都說沒有問題。」她笑笑,「其實就是太笨了。」 「你念書這麼厲害,我以為你是小天才。」 「什麼天才啊,在念書這件事情上,我吃了很多苦頭。我從懂事起,目標就是我父母的母校海德堡大學醫學院。」 「志向遠大。」 「我必須考上國內一所很好的大學,才有資格申請這邊的學校。所以我中學時代幾乎沒有課外活動,所有的時間都在念書,是不是很無趣?」 「哦,原來你是書呆子。」他看她一眼,真難得,竟然沒把自己念成那種高度近視佩戴厚瓶底眼鏡的小書呆。 「還要學德語,小語種的培訓班學費特別貴,我哪裡捨得讓奶奶花錢,我去了一個月,入了門,之後就自學。」 「德語並不難。」他語言天賦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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