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南風知我意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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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言,車廂內安靜得令人無所適從。 她忍不住抬眸偷偷看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心裡那麼多的話呀,想問他,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想問他,這幾年你在哪裡,過得還好嗎?你的記憶都恢復了嗎?想問他,有沒有哪怕一次,想起過我呢?可是看到他沉默冷峻的臉,渾身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一腔話語,通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久別重逢的驚喜,大概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吧,她想。可是,就算他令她覺得有一絲陌生,但這個人啊,是她想念了三年多的人,哪怕在夢裡,也希望能再次相逢。既然上天眷顧,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次錯過他。 所以下車的時候,她問他要電話號碼,在他沉默的片刻,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故意說:「喂,你不會是怕我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敲詐你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秘書也在聽著呢,他無法再拒絕,便將電話號碼輸入她手機裡,遲疑了下,他在姓名那裡寫下了「傅西洲」三個字。她看著手機螢幕,輕輕念他的名字:「傅西洲,十二,原來你叫傅西洲呀。」她回撥過去,微笑著揚了揚手機:「這是我的號碼,你存好啦,我會再聯繫你的!」 他並沒有存她的號碼,原本以為那句「再聯繫」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畢竟他們之間隔了三年多的時光,曾經的相處,只是人生裡一段小小的插曲,他以為她跟他一樣,早已將那段記憶稀釋、忘懷。 然而幾天後,他真的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說要請他吃飯,那晚他正好有個應酬,就算沒有應酬,他也會找理由拒絕的。後來她又打過幾個電話,每一次都被他用各種藉口婉拒了,再傻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是故意的,偏偏她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電話依舊,到最後他都煩了,索性對她的來電視而不見,清靜了幾天,在他以為她終於死心了後,某個中午,他走出公司,她站在大門口隔著老遠就沖他招手,大聲喊:「十二!」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竟然神通廣大地找到他的公司。他實在是低估了她的耐心與執著。 有一次他心情很不好,她帶著自己做的便當又來公司找他,他沒來由就對她發了脾氣,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發脾氣,厭惡之情那麼明顯,她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但她竭力克制著不讓它們掉下來,她背過身深深呼吸,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對他說:「十二,我以前沒有喜歡過別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甚至像這樣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也是頭一次。但是我會努力學習的,所以,請你別責怪我的笨拙與魯莽,好嗎?」 她將便當盒推到他面前,說:「心情再不好,也要吃晚飯的,否則胃會變壞。」 說完,她就匆匆地離開了。 看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他一腔怒火,忽然就洩氣了,隨之便是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自那後,她用她的方式,再一次走進了他的世界,令他困擾卻避無可避。那時候她大四,學的是園藝專業,沒有考研的打算,對工作也沒有很大的野心,只求順利畢業,因此多的是時間。而當一個人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用在一件事一個人身上時,那種執念帶來的殺傷力是非常強大的。更何況,那個人在她心底三年多,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想念,原本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在茫茫人海中卻奇跡般地重逢,她不捨得,也絕對不願意再次錯過。 二十一歲的顧阮阮,比之十八歲時,變了很多,身體長高了一點,頭髮長長了一點,面孔漂亮了一點,世界變得遼闊了一點,唯獨她的感情世界,仍舊停留在十八歲的那個月夜,那個溫暖的擁抱,以及那人胸膛的溫度與她自己的狂亂心跳聲裡。 所以,她明知道傅西洲已經不是她記憶中、她心裡的十二,卻仍然無法阻止自己堅定地、不顧一切地朝他走過去。 她天真如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兒,以為只要努力,付出便會有所得。 「十二,十二!」 傅西洲被驚慌的叫喊聲吵醒,他睜開眼,便看到阮阮赤裸著身體站在過道裡,見到沙發上躺著的他,狠狠舒了口氣,臉上慌亂的表情瞬間換成欣喜,而後,意識到什麼,雙手掩胸,像只驚慌的兔子般,逃回了臥室。 他愣了愣,忍不住笑了。 然後,一絲苦澀湧上心頭。是他,讓她如此忐忑、驚慌、患得患失,而這才是他們新婚的第二天。 阮阮蒙在被子裡,羞愧欲死。 但那一刻,睜開眼發覺他不在她身邊的那一刻,她的睡意全無,慌亂跳起來就喊著他的名字往外跑。 她以為他又消失了。 他不知道,那一刻她是多麼害怕。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又是多麼欣喜。 阮阮的腳傷雖然消腫了,疼痛感也消失了,但走路還是有點不便,傅西洲打電話讓服務生將早餐送到房間來,電話接通還沒開口,就被阮阮將話筒搶了過去,快速訂了早餐,掛掉電話對一臉詫異的傅西洲眨眨眼:「這酒店上上下下全是我外公的眼線呢!」 傅西洲不禁失笑:「你想將我藏起來?」 「呃,不是啦,你也知道呀,我外公現在在氣頭上呢,你昨天來這裡,他應該還不知道。」 她這是典型的掩耳盜鈴呢,除非他一直待在房間裡不出去,否則怎麼可能瞞得住她外公那只老狐狸!更何況,他也沒想隱瞞,發生的事情也不是隱藏或者敷衍就能一筆帶過的。 他轉移了話題:「你護照帶了嗎?」 阮阮搖頭:「沒有。」走得那麼匆忙,心不在焉的,哪兒還記得帶上護照簽證,她對義大利的蜜月之行本也沒抱期望。 「讓你朋友幫你快遞過來吧。」 阮阮想了想,說:「蜜月地點我們換其他地方好不好?」 他點點頭,也沒問是去哪裡,說:「你安排吧,不過我只有七天假期。」 阮阮說:「夠了。等我的腳傷徹底好了,我們再出發。」 吃完早餐,她讓他陪她去了學校,甯城農大在近郊,離酒店很遠,傅西洲叫了酒店的租車服務。 阮阮的畢業論文寫得差不多了,來學校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她只是想帶他來看看,這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她帶他去花圃基地,看她親手培育種植的花,有的剛剛發芽,有的已經開了花,她蹲在那些花花草草前面,專注地為它們澆灌、用毛巾仔細地擦拭葉子,又溫柔又虔誠,仿佛對待自己心愛的孩子。 在傅西洲的世界裡,植物是辦公室裡淨化空氣的裝飾品。他在花圃裡轉了一圈,蹲在她身邊,問她:「你為什麼會選擇念園藝專業?」在他看來,這個專業,沒什麼大用處。 阮阮侍弄著花草,頭也沒抬地隨口道:「因為喜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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