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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又休息了一會兒,阮阮撫著腹部站起來,去找他。

  見了她,他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想確認她是否有異樣,可阮阮站得筆直,對他微笑著說:「我們快走吧。」

  她其實很難受,可她實在無法對他啟齒,自己「親戚來了,肚子很疼。她只想快點找到出口,回家。

  她依舊走在他身後,他反正看不見她,她放心地彎著腰,撫著腹部慢慢地走。

  雖是八月盛夏,可深夜的山上氣溫低。阮阮的體質偏寒,經期時免疫力特別低,涼風一吹,她忍不住微微發抖。當疼痛越來越劇烈,甚至有輕微痙攣時,她實在沒有辦法再強撐。

  「十二,我們休息一會兒再走,好嗎?」她蹲在地上,聲音微抖。

  他站在不遠處,用手電筒照著她,只見她低著頭,身體蜷縮成一團,手指按著腹部,身體在微微發抖。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來,猶豫了一下,伸手按上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很冷啊?」

  聲音清冷中帶著沙啞,那是太久沒有說話的人忽然開口時的感覺。

  阮阮猛地抬頭,震驚地望著他,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著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可很快,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驚喜來,她的嘴角咧得大大的,眉眼彎彎,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哇,十二,原來你不是啞巴啊!你會講話的啊!」

  那一刻,她歡喜雀躍得甚至忘記了身體上劇烈的疼痛。

  他皺著眉,又重複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冷?」

  阮阮怔了下,低下頭,輕聲說:「我來那個了……肚子好疼……走不動了……」

  身體忽然被騰空抱起。

  她呆住,仰頭愣愣地看著他。

  他卻並未看她,嘀咕了句「摟住我脖子」便邁步往前走,他手上還抓著手電筒,燈光一晃一晃的,照不到路,他只得放慢腳步。

  阮阮呆呆地伸出手,緩緩勾住他脖子。他緊了緊手臂,她的臉便貼上了他的胸膛。

  一片紅暈立即蔓延上她的臉龐,她動了動,將整張臉都埋到他懷裡,生怕被他發現了她紅透的面孔。十八年來,她第一次與異性靠得如此近,也是第一次被異性以如此親密的姿勢擁抱,她咬住唇,怕自己忍不住發抖。

  夜色寂靜,上弦月靜靜地灑下來,淡淡的清輝籠在他與她的身上。他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卻穩重。她聽著他平緩的心跳聲,她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這靜謐的夜色裡,仿佛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直至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個被她一直當做小孩子般照顧的人,是個可以令她忽然間慌亂了心跳的大男人。

  那個夜晚,他抱著她在樹林裡走了許久,最後被風母與亮亮他們打著手電筒找到,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阮阮喝了風母泡的紅糖水,裹著薄被躺在床上,一直失眠到天亮。她把手放在心臟處,劇烈的心跳已經變得平緩,可他帶來的那種溫暖,卻始終不曾離去。

  是的,溫暖。悸動過後,他帶給她的,最最震撼的,是溫暖。從他身上傳遞到她身上的溫度,令她溫暖得想哭,想要緊緊擁住,再不放手。

  那種溫暖,就好像,痛經的女孩兒,得到一杯熱乎乎的紅糖水,以及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給她揉一揉腹部。

  就好像,寒冷的冬夜裡,躺進厚厚軟軟的充滿陽光味道的被褥裡。

  就好像,淒冷的雨夜裡,遮在頭頂的一把傘。

  就好像,難過哭泣時,一個溫暖的懷抱。

  從她來初潮起,一直都有痛經的毛病,可每一次,她得到的,只有保姆阿姨泡給她的紅糖水。她在心裡多麼期盼,在她疼痛難忍的時候,會有一雙溫柔的手,給她揉一揉腹部,會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地抱一抱她。

  可沒有,從來沒有。

  她躺在床上,望著窗櫺外的上弦月,彎起嘴角,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對他的心動,始於一個擁抱。

  她對他的愛情,是她關於溫暖的全部嚮往。

  哪怕多年後,他們再次重逢,他變成了她完全陌生的冷漠模樣,可在她心裡,他始終是那個在月色下,彎腰溫柔地抱起她,在迷路的樹林裡,走很遠很遠山路的人。

  沉默寡言,卻溫暖柔情。

  令她心動得落淚,令她念念不忘。

  而一念情深,終成執著。

  第三章 你像山上的夜月,你像假日的吻

  以前我沒有喜歡過別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甚至像這樣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也是頭一次,所以,請別責怪我的笨拙與魯莽,好嗎?

  當阮阮打開酒店的門,看著站在門口的身影時,她第一反應是,閉上眼,再慢慢睜開。然後再閉上眼,再睜開。如此反復了三次。她神色裡有驚訝、難以置信,還有一點點驚喜。

  傅西洲的心莫名窒了窒,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阮阮,是我。」歎息般的聲音裡,情緒複雜。疲憊、內疚,還有一絲淡淡的心疼。

  自己到底對這個女孩子做了什麼?讓她忐忑到這個地步。

  阮阮閉著眼,眼皮上傳來他指尖的溫度,涼涼的觸感令她清醒,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此刻,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十二……」她喃喃,她不想哭的,也在心裡告訴自己,別哭啊千萬不要哭啊,不能在他面前落淚。她知道,很多時候眼淚是女孩子有利的武器,可她此刻真的不想用眼淚來控訴他。

  「對不起,阮阮……」他的手指依舊覆在她的眼睛上,她的淚仿佛火焰,灼痛他的手指。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勇氣直視那雙染了霧氣的清亮的眸子,他怕自己連「對不起」也說得沒有底氣。

  轉身進房間的時候,阮阮第一件事情就是望向牆上的掛鐘,23點40分。狠狠舒了口氣,她嘀咕:「還好,沒有過零點……」

  「什麼?」她聲音很低,傅西洲沒聽清楚。

  她擦掉眼角的淚痕,嘴角微微翹起:「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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