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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她怎麼會忘得了呢?當初在卡迪亞的專賣店內,一擲千金買了下來,饋贈給高屹、海瀾當做新婚禮物,代表了她的一份酸甜苦辣俱含於內的祝福。

  她怎麼忘得了這份禮物外形的霸道而優雅,符合她承自父親的審美觀。店員說父親曾經預訂過一隻,而銀行的保險箱裡並沒有這款手鐲。

  洪蝶怎麼也會有同款的手鐲?

  江湖自問自己是否想得過多了,可是心中的疑惑一旦生成,就不容易抹殺,她無法不去多想。

  尤其,幾乎是很快地,她就受到另一重石破天驚的重擊,把她所有的懷疑落到實處去。

  也就是同媒體記者們一起吃飯時,答允將父親舊照給她的主編沒有食言。那些是父親參加該媒體去年舉辦的富豪俱樂部年會時的宴會照,有好幾張父親的相片,他和各行業的企業家相談甚歡,是他一貫的態度。

  可是其中夾了兩張相片,其中一張拍的是和父親有過合作的現已收監的房產大亨沈貴和一位老牌歌星,父親在背景中出現,遠遠站在鏡頭焦距外,把手輕搭在一位女士身上。

  女士的美麗,就算在相片上也能籠出一團淡淡豔光,吸引了看相片的人,還有相片內站在她對面的那個人。

  那個江湖喚作父親的男人,把手搭在女士胸下三寸。男人和女人的尺寸這麼近。江湖忽然呼吸就困難起來。

  她繼而翻到另外一張。

  笑靨如花的女人和風度翩翩的男人相攜著面對鏡頭。他們雖然年華已逝,但累積的財富和閱歷在他們的眉頭眼尾刻下的不是歲月的遺憾,而是無比的自信。而女士手腕上戴著的鑽石手鐲,點點晶光璀璨,更加渲染了他們的氣勢。

  他們彼此之間的身家和氣度是如此的般配。

  主編說:「好巧,原來江董和洪女士合影了兩張。」

  江湖一怵,手裡的相片掉落到桌面上。她彎腰撿照片,手肘又碰翻了酒杯,灑了自己一裙子的紅酒。

  這正好,她借機去洗手間清理,順便可清理自己的情緒。

  然而,此間餐廳的衛生間內用鏡子做幕牆,明晃晃一片,她遊目四周,只能看到自己,自己臉上的表情只能用心驚肉跳來形容。

  她在想什麼?她下意識已經想到了什麼,可是意識卻是混沌的,她無法理清。

  她離開衛生間,在餐廳裡走了好半天,一下竟找不到自己的包房,正要找個服務生問問,手機響了起來,舅舅裴志遠的聲音異常嘹亮,劈頭就問她:「江湖,你是怎麼搞的?這麼好的事情你怎麼不通知舅舅?你是不是想跟徐斯獨吞紅利啊?你這丫頭怎麼什麼都不跟舅舅商量?把長輩擺在什麼位置?你不要以為有徐斯撐腰,就真的可以不尊老了。」

  裴志遠連珠炮似的發問,各個問題又矛盾又奇怪,他的口氣又喜悅又生氣。江湖迷糊極了,乍聽之下一個都沒有聽懂。她問:「舅舅,你在講什麼?」

  裴志遠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江湖,你還要跟舅舅裝蒜?」

  江湖憋不住了,冷著聲音答:「舅舅,我剛才沒聽懂你的意思。」

  裴志遠連著「哎呀」叫了兩聲,「徐斯不是決定把騰躍給賣了,賣給老外的什麼投資公司,再轉手給歐洲的麥富寶嗎?麥富寶這麼大戶的集團都被你們搞定了啊?人家的運動品牌可是全球排名第五。」

  江湖的耳朵中嗡地就轟開了,心臟撲通撲通比剛才看到那相片還要跳得急,她急急問:「什麼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裴志遠在那頭聽出江湖的聲音有異常,也起了警覺,問:「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根本沒聽明白。」

  裴志遠說:「早上我來浙江招人碰到了劉軍那王八蛋,顛顛地跑來恭喜我,說徐斯在日本談好了大生意,通過什麼歐洲風投公司的運作,麥富寶要收購咱騰躍,幫咱們進歐美市場,他們也想擴大在中國市場的份額。他說麥富寶本來看中的是自由馬的運動牌子,就是他們張花少手裡的那個,可是在日本被徐斯一說兩說的,就看上騰躍了,這可不是大發展?劉軍說,他們麥富寶買了什麼牌子,都是派自己人去管,我們這堆老人就能坐在家裡數錢了。」

  江湖耳中的嗡嗡聲立時響成了一聲驚雷,她下意識地撐著牆。這間餐廳的牆只是用一格一格的木條做成的柵欄,看起來漂漂亮亮,其實很脆弱。她狠狠握住一條柵欄,四方的棱角一下刺痛她的掌心。

  那邊裴志遠還在講:「江湖啊,你好好問問徐斯,這事情怎麼連劉軍都知道了,我們還不知道?他到底算什麼意思?他到底賣了多少錢?我們股東能分到多少股?以後我們是不是真不用操心鞋廠這些煩心事兒了?」

  又是一連串的問題,突然地讓江湖由迷糊至清醒,把前因後果一一理順,她差點一陣暈眩。

  徐斯——她在想,好個徐斯!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一邊同她濃情蜜意,另邊早已心存異心在她的背後部署妥當。江湖氣憤得腰肢一挺,抽回手來。她不知怎麼回的包房,怎麼又同那些媒體主編記者們繼續寒暄,怎麼喝下了好多的紅酒,怎麼結完了賬出了門開了車上了馬路。

  她不知道要開到什麼地方去,但是心裡的一團火跟著灌下去的酒精,愈燒愈旺。她打開手機,找到「敗類」的號碼,撥了過去,等一接通就厲聲問道:「你在哪裡?」

  徐斯明顯一愣,很意外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他說:「我還在公司。」

  江湖說:「我去找你。」講完就掛斷了電話,風馳電掣一般把車開到徐風大廈下頭,搖搖晃晃就沖了進去。

  這時是晚上九點半,大廈裡絕少有單位加班了,只有徐斯所在的二十八樓還燈火通明。江湖根本不等前臺留守的保安通報,徑直就沖了進去,用力推開徐斯辦公室的大門。

  任冰滿臉驚詫地正要走出來,江湖踉踉蹌蹌就撞了上去。她把任冰用力一推,「我有話要跟你的新老闆說。」

  徐斯就站在落地窗前,江湖撞進來時,他就抿緊了唇,她又喝酒了,一身酒氣,且一進來就對任冰毫不客氣。大小姐脾氣犯起來,並不那麼好看。

  任冰望他一眼請他示意,徐斯點個頭,任冰沒有說什麼,避開江湖走了出去,還為他們帶好了門。

  徐斯上前扶住江湖,「怎麼又喝這麼多酒?」

  江湖搖搖晃晃站直了,甩開徐斯的手,沖著他微微冷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呢?」

  她死死盯著他,不放過他一丁點細微的表情。她的心裡在想,這個男人定力該有多好,同她溫柔繾綣,卻又半絲口風都不露。

  徐斯詫異地看著表情近乎現出點猙獰相的江湖,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小雌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這樣的江湖,他見過兩次。一次是在日本天城山的旅社花園內,她用這樣的表情和態度要摑高屹耳光,還有一次是在他的雷克薩斯外,她沖過來就對著他的車門來了一腳。

  他仔細思考了讓她回到這種狀態的可能性,很快就想到了因由。他說:「江湖,你聽我說。」

  這就說明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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