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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若非親眼所見,繆盛夏絕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會有這麼落後的地方。他拿鐘有終和小學生的合照給一處處的村民看:「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你找初冬老師啊?這個時候她在學校呢!」

  繆盛夏環顧一周,沒看到任何類似于教學樓的建築:「學校在哪裡?」

  「山腰上。」那老農回答得理所當然,「你抬頭看,那個黑黑的洞口,看見沒?那個山洞就是學校,娃娃們現在正上課呢,等你走上去,差不多該吃晌午飯了。」

  鐘有終戴著一雙膠手套,正在洗中午要吃的菜,一抬頭,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朝她走過來,不由得一愣:「繆盛夏?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繆盛夏冷冷道,「你收了錢,怎麼用的,是不是該和我說一聲?」

  「我辦事你放心。」鐘有終笑道,「錢已經都匯出去了,你果然還有一點良心。」

  他是走上來的,一雙軟底麂皮鞋給糟踢得不成樣子。鐘有終叫了個學生過來,說了一句話,他點點頭,跑到山洞深處,拿出一雙短幫軍靴來,鐘有終遞給繆盛夏:「這個山洞是所羅門的寶蔵。據說八幾年時曾經有部隊在此駐紮過,留下不少軍需品,這裡的老鄉不懂,守著沒敢動,說是等部隊回來了要還給他們。」

  繆盛夏吃驚了:「他們知不知道現在是21世紀?」

  「民風淳樸,由此可見,可是也實在太落後了。」

  繆盛裡脫了皮鞋,把軍靴一穿,很合腳:「……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

  「不是四十三碼嗎?」鐘有終洗完菜起身,大概是站得猛了,突然眼前一陣發黑,人往前倒去,繆盛夏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

  知道他鞋碼的女人,原來是她。

  切菜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摘下手套。看著她手上的婚戒,繆盛夏問道,「我是摘不下來,你呢?捨不得?」

  她和氣地回答:「預備留著,獎給這裡走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他一時氣結,又問她:「初冬,初冬,什麼破名字。」

  「我是初冬出生的。」鐘有終一邊切菜一邊道,「已經死過一次的人,當然要把以前那個庸俗的名字也拋棄。」

  「……你知道她的真名了?」

  鐘有終放下菜刀:「該開始的總要開始,該結束的總要結束,你說是不是,繆先生?」

  繆盛夏在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山溝裡待了整整一個星期,等他死活拽著那位滿心不願意的新繆太太回到雲澤時,就吃到了雷鐘二人的喜糖。

  繆初冬拆起包裝來慢吞吞的,一顆糖慢慢剝好,繆盛夏就一把搶走了。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又拿起一塊來:「老公,我很快又會手頭緊。」

  繆盛夏沒說話,四仰八叉地躺在老婆的大腿上,嘎嘣嗔嘣地咬著喜糖。

  住在精衛街上的街坊們,也吃到了138號新搬進來的雷先生的喜糖——是這對小夫妻放在每一家的郵箱裡的,還附上了一張問候卡。

  很快他們就摸清了這一對小夫妻的生活。雷先生在包氏做亊,雷太太是全職家庭主婦,每天騎自行車去買菜,很漂亮,長得很像那個剛複出的鐘晴。

  不過怎麼可能是鐘晴呀!鐘晴怎麼可能住精衛街,要住也住長壽山啦!如果雷太太是鐘晴,那鴛鴦眼的雷先生就是外星人啦!

  雷太太什麼都好,就是神經有點大條,光是這個月,她已經把水壺燒穿三次了,雖然沒有釀成火災,但也夠讓雷先生膽戰心驚的,不得不請人來重新安裝安全系統。

  「為什麼不請天勤、亨安這樣的大公司啊?」有好心的鄰居看門口停的工程車掛著求是科技的牌子,「求是科技,沒聽說過。」

  「對不起!一定是我們的宣傳做得太不到位了!」何蓉從車上跳下來,「求是科技一直致力於為格陵市民提供安居環境,這是我們的名片,有什麼問題可以打熱線電話諮詢哦。」

  她帶來的技術員是李歡。

  「李歡?」鐘有初看到他十分驚訝,「你氣色不錯。」

  「鐘小姐。」他很窘迫,當初對她造成了那麼大的困擾,還好他現在已經痊癒了,真心實意希望鐘有初和雷再暉好好地生活,「一直沒機會恭喜你,不多說了,我們先走線。」

  何蓉看到鐘有初在看劇本:「有初姐,你是不是打算拍電影?」

  「有可能。」她又問何蓉,「楚求是對你好不好?不過在我們何蓉眼裡,每個人都可愛。」

  何蓉一點兒也不介意當初的事情,現在楚求是對她好,她就心滿意足:「很好呀!」

  除了遙控系統之外,還在一切數碼產品上裝了控制軟體,李歡一一講解給鐘有初聽——大到狗仔隊跟蹤如何自動報警,小到一隻水壺燒穿如何自動熄火:「這套系統可以媲美天勤推出的機器管家3.0版,而且更加多元化,符合顧客的個性要求。我在百家信就已經做了四年的研發,到了求是科技,楚總又給我寬鬆環境……」

  他對照著說明書一項項講解給她聽:「很簡單,一看就會,我等一下在你手機裡再裝一個遠端控制軟體。」

  有何蓉這樣的熱血分子,有李歡這樣的技術天才,還有楚求是這樣知人善用的老闆,你說求是科技怎麼不會冒出頭來?

  雷再暉知道今天會有人來重裝安全系統,所以回來得稍微早一些。他停好車,去按門鈴。自從結婚後他養成惡習,知道老婆在家,就不自己拿鑰匙,非要她放下手裡的一切事情,來開門不可。鐘有初說了他幾次,他就是不改。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得上回家時,門一打開就看見老婆站在那裡更讓人高興的呢?

  鐘有初的臉出現在對講機的螢幕上:「咦,這個是有畫面的呢——怎麼用呢?」她故意皺起眉頭,又驕又橫地問:「魔鏡,魔鏡,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

  雷再暉覺得一天的疲憊都沒有了:「當然是雷太太。」

  她連忙把這個聽話又嘴甜的老公放進來了,替他拿拖鞋:「他們已經裝好走了,對了,我有樣東西給你看。」

  她讓他看的是劇本,—位獨立製片人打算拍一部小成本的文藝電影,盛意拳拳地邀請鐘晴做女主角。雷再暉一看名字就直皺眉。鐘有初不放棄:「你還記得我曾經在電話裡讀給你聽的那部小說嗎?就是根據它改編的。」

  「再給我看看。」雷再暉抱著她,勉強翻了兩頁,實在看不下去,「這部電影不會成功。」

  鐘有初堅持:「會!」

  「不會。」

  「會!它會因我而成功。」

  怎麼辦?每次在他覺得不可能愛她更多的時候,她總是能給他動力——不過這也就是這個劇本的唯一可取之處了:「老婆,我剛下班,很累,不如來互動一下……」

  鐘有初把原著直按到他臉上去:「雷先生,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一定要看並且看完,最後要列舉出原著中的十大感人之處——否則晚上沒飯吃。」

  這次雷再暉是真吃驚了:「你做飯?貿然挑戰新的安全系統不太好。」

  「反正我要做飯。」她把雷再暉推到陽臺上去,草草地親了他一下,「等我給你驚喜。」

  等她做完晚飯,才想起來——老公呢?怎麼就把他扔在陽臺上了?太陽已經下山了,光線這麼差,天氣又涼——她急匆匆跑到陽臺上去,哎呀,雷再暉已經在躺椅上睡著啦,那本她心愛的愛情小說跌落在地上,明明白白一幅「實在看不下去,但是催眠效果一流」的風景。

  鐘有初氣壞了,對著空氣打了兩拳:「說到做到!不給你飯吃!」她轉身,想去給他拿一條毯子——突然被大力扯入懷中:「幹什麼不叫醒我。」

  鐘有初跌進他的懷裡,調整了一下姿勢,皺起眉頭來佯怒:「有人裝睡。」

  「有人說不給我飯吃。」

  「是啊!不給。」

  「那我吃什麼?」他的手已經伸進她的圍裙裡面去了,「嗯?你要怎麼驚喜我?」

  「我不管……」她扭來扭去,他突然別過臉去打了個噴嚏:「進屋吧,免得傳染給你。」

  鐘有初試了試他的額頭,並不燒,可能只是受涼:「沒關係,我去盛一碗熱湯給你喝,晚上再出出汗就好了。」

  「你做了什麼湯?」

  她搖了搖纏著創可貼的手指:「鐘氏獨門秘笈,冬瓜番茄手指頭湯——敢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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