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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秦桑十分沉得住氣,一直到門房送來今天的報紙,才知道原來昨天確實出了大事。

  原來,日本遣了位密使來簽署租借軍港的協定,沒想到剛剛一下火車,就被刺客給暗殺了。

  這位密使的身份特殊,不僅是日本海軍的上尉,而且還是日本海軍大臣近野上將的親信。

  而聯軍戒備森嚴,對這位密使的行蹤又十分保密,不想竟然被刺客混入擔任警衛的衛隊中,近距離開槍,連開三槍,搶槍皆中要害,彈頭上還抹了毒藥。雖然當時便將密使送到了醫院,但終究傷勢過重,搶救不及。

  死了一個日本特使,而且又是海軍大臣的親信,中外媒體自然是一片譁然,學生們不知從哪裡知道租借軍港之事,立刻上街舉行請願遊行。

  李重年焦頭爛額,一面否認要將軍剛租借給日本艦隊,一面又極力地鎮壓學生,一面還要應付勃然大怒的日本軍方,一面更要安撫其他友邦。

  一時間四面楚風,腹背受敵。連遠在永江之北的慕容宸,都洋洋灑灑發了一篇好幾千字的通電,大罵李重年是賣國賊,揚言要揮師南下,除賊懲奸。

  一連幾日,符州城中一片肅殺之氣,又因為連日學生遊行,軍部不得不宣佈戒嚴。

  易連愷掛著聯軍主帥的名銜,自然忙碌。連日早出晚歸,偶爾秦桑見著。他只是眉頭微皺,似乎不勝其煩的樣子。

  遊行遊行~遊行就能救國麼?」易連愷發著牢騷,「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學生!竟然到處張貼傳單,喊口號打到軍閥,還政內閣。天真!如今的內閣軟弱無力,若不是各地巡閱使各自為政,早就被人家一舉擊破,還政內閣?哼~內閣的那幫東西,又是什麼成器的人才?」秦桑卻有著另一層的擔憂。報紙上說治安公署捕去了十余個學生,她婉轉勸道:「學生們血氣方剛,行事自然衝動。把學生們關起來,清議也太難聽了,嚇唬嚇唬就把他們給放了吧~總不至於真跟一幫學生去計較。

  「反正我們是蠻不講理的軍閥,怕什麼清議!」易連愷語帶譏誚,卻終於忍不住歎口氣,說道,「從前老二大權獨攬,那時候我好生不以為然。現下才知道這是個炭火堆,卻不是那麼好坐的。」

  秦桑並不敢多插嘴,只怕他生疑。到了晚間聽易連愷打電話給治安公署,下令把關起來的學生全都放了,她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偏生第二日她從易家老宅回來,又遇上另一撥學生遊行,本來街道就窄,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湧過來,汽車自燃就被堵在那裡,動彈不得。

  秦桑坐在車內,看著周圍學生群情激憤,無數人舉著橫幅喊著口號,四處都是雪片似的傳單,還有人看到汽車,就一直把傳單塞進車窗裡來。

  偏生這時候不知是誰嚷了一聲:「這是城防司令部的車!」

  遊行的學生頓時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好些人踢打車門,還有人嚷嚷著要砸車,司機急的想要開車沖出去,可是汽車四周全是人,車子根本不能開動。幸好這部車本是防彈汽車,又反鎖了車門,車內暫時安全,只是外頭的人不停錘著車窗,群情洶湧,一時無法控制。陪著秦桑上街的只有一個女僕,看到這情形都嚇傻了。

  秦桑出門向來不願意多帶人,所以司機旁邊也只坐了一個衛士,雖然帶了槍,可是現在這種情形真是一籌莫展,滿頭大汗,只望著秦桑「少夫人!」

  「不要開槍。」秦桑道:「外頭全是學生,不要誤傷了人。」

  這時候外頭的人已經不知從哪裡撿了磚頭來,一下子狠狠拍在車窗上,雖然那玻璃是防彈玻璃,可是也被拍得裂開紋路,只不曾碎。

  那些人看到有效,便聒噪起來,紛紛撿了磚頭來砸車。不一會兒就將車窗拍碎了,好幾個人伸手進來想要打開反鎖的車門,女僕嚇得不由得尖聲大叫。

  那衛士轉身將手槍遞給秦桑,然後複轉身過去,撥出匕首,對著那些伸進來的手亂砍亂湧。正亂作一團的時候,突然只聽遠處「呯」一聲響,好些人都在驚叫,頓時所有人四散逃開。

  秦桑問:「治安公署來了?」

  司機極力張望,說道:「好像不是。」

  秦桑心想,能夠當街開槍的,出了治安公署就是駐防的軍隊,如果放起槍來,只怕要傷及無辜,連忙說道:「將車子開過去,看看是什麼人開槍。」

  「少夫人還是先回行轅。」那衛士回過頭來,「現在街上這麼亂,請夫人先回行轅。」

  不待秦桑多說,司機就不由分說地發動了汽車,一路飛快地開回了城防司令部。

  秦桑自己倒沒覺得什麼,倒是晚上易連愷回來之後,聽說白天她在街上遇到的事情,大發雷霆,將衛隊長痛駡了一頓,訓斥他沒有好好保護。

  秦桑說道:「不怨他們,是我自己不樂意帶人,再說不過短短一點兒路,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我又沒有出什麼事,何必發這樣的脾氣。」

  易連愷說道:「現在時局太亂,城中亦不比往日,還是小心為宜。以後出門,一定要帶衛隊。這幾日潘健遲不要跟著我了,叫他先帶人保護你吧。」

  秦桑道:「我不出門就是了。今日也因為去看望父親,回來的路上才遇見這樣的事。反正老宅子那邊多的是空房,不如乾脆搬進去,住在那邊也方便。」

  易連愷皺眉道:「這事日後再說。」

  秦桑知道他是不願回到易家老宅之中,便不再多說什麼。

  易連愷卻對她說:「這幾日有一樁頭疼的公事,卻要麻煩你。」

  秦桑不由得微微詫異,因為易連愷向來都不怎麼對她說起公事,自從翻看解碼本後,她更是避嫌,很少主動跟他談及公事。沒想到他會主動說出這樣的話來。

  卻聽易連愷微微歎了口氣說,「承州督軍慕容宸大軍壓境,在永江邊跟孟帥的軍隊零零碎碎打了幾仗。西邊的馮李聯軍跳出來呼籲停戰。慕容宸做出個假惺惺的姿態,半真半假遣了個人來和談,李重年不肯見這位和談特使,卻將我推出來談判,這位特使我亦不願意接待,可是此人身份特殊,又不便冷落,左思右想,不如推病。由你出面敷衍敷衍他。」

  秦桑啞然失笑,說道:「我不懂你們的那些事,由我去接待承軍派來的和談特使,這也太兒戲了。」

  易連愷微微冷笑:「你知道慕容宸不兒戲麼?你知道他派來的特使是誰?是他的兒子慕容灃。」

  秦桑不由得一怔,過了好半響才說道:「聽說慕容宸只有一個兒子,怎麼肯輕易讓他過江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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