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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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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繞過一個雪壓墨竹的畫屏,便見到老四俯身站在書桌前,手裡還提著筆。他看到我,便擱下筆,招手讓我過去。 我走到桌前,低頭看他寫的東西,輕輕地念出來:「嗟彼官吏者,其職稱長民,衣食不蠶耕,所學義與仁。仁當養人義適宜,言可聞達力可施。上不能寬國家之利,下不能飽爾之饑。我飲酒,爾食糟,爾雖不我責,我責何由逃。」字是好字,只是以我的水準還點不出好在哪裡。至於這詩嘛,雖是有感而發,但不像是他作的,我於是問:「這是誰的詩?」 他點了點我的額頭,笑道:「不學無術。歐陽修的《食糟民》也不知道。」 我說:「說得對,我大字不識一個。」 「胡說八道!」他笑斥,然後又問,「在家臨不臨帖?」 「不臨。」我才靜不下那心。 他便把筆塞到我手上:「來,寫幾個字看看?」 「還是算了吧,我寫得沒你好。」我抗拒做這種丟臉的事。 他不容我拒絕,一手攬著我,一手握住我拿筆的手,問:「你喜歡誰的句子?」 我歎了口氣,答道:「白居易吧。」淺顯好懂。 他想了想,便抓著我的手寫下兩行字:『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這到底是算我寫還是他寫啊? 我掙開他說:「我自己來可以了。」他便放開了手。 我拿筆在硯上舔了舔墨,在空白的地方寫了兩句:『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他含笑凝望著我,我也對他一笑,繼續補上後面的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你!」他看到這裡就開始瞪著我。 「是你自己選這首的。」白居易好詩那麼多,誰讓他偏偏挑這悲慘的?我說:「別管意思了。不是看字嗎?就字論字好了。」 他語氣僵硬地說:「那就說字,慘不忍睹,糟糕之極。」 我不滿地道:「用得著說得那麼刻薄嗎?你好歹也忍一下,給點比如『力透紙背』之類的評語。」 他挑眉道:「就你這手破字,還想叫我說什麼好聽的?回去好好臨一臨閨閣名家的帖才是正經。」 我連忙擺手說:「四爺您就饒了我吧!」 他一聽,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我道:「別四爺四爺的叫,聽著彆扭。」 別人不都這麼叫的?我皺著眉問:「那叫什麼?」 「叫名字。」 我怔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一言不發地盯了我半天,最後拿過一張新紙,在上面寫了『胤禛』兩個字,遞給我。 我問:「怎麼念?」他便念了一遍給我聽。 既然問了一個,不如全瞭解一下,於是就問他,老八、老九、老十、十三、十四分別叫什麼。 他一一寫下。我笑道:「我最喜歡十三的名字。」 他問:「為什麼?」 「因為這兩個字我都認得。」其他人的全是冷僻字。我指著十四的名字說:「原來十四叫胤禎。」 他扯過那張紙,丟到炭盆裡燒了。 我笑道:「說起十四,我覺得他最近著實有點奇怪。」 「十四弟這些日子喜事不斷,自然跟往常不一樣。」 「哦?什麼喜事?」我好奇地問。 他平淡地答:「他三個月前剛喜獲麟兒,前兩天皇阿瑪又指了刑部侍郎羅察之女給他做嫡福晉,明年春天完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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