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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拍拍我的肩安撫道:「小涵別怕,浩兒跟你鬧著玩呢!」

  我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我的雙胞胎「弟弟」李浩,他長得和李涵有七八分像,身量略高一點,正用他那雙將來也許十分懾人的眼睛瞪著我。

  我回他一記冷笑,他怔了一下,繼而用更兇狠的目光瞪我。

  我轉頭看向別處,才懶得跟九歲的小鬼做這種無趣的爭鬥。

  「浩兒,去給你姨娘上柱香吧。小涵你也一起去。」「爹」吩咐道。

  李浩「嗯」了一聲,先走了出去。我懶洋洋地跟在後面。上完香,我正想回去小睡一會兒,卻被他攔住。「你是什麼人?」李浩的聲音魄力十足,可惜帶著稚嫩的童音。

  我打了個哈欠,敲敲因為挖了一上午土而酸痛的胳膊,沒理他。

  「我問你話呢!」

  我猛地湊到他跟前,定在他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讓他仔細看清楚這張跟他如此相像的臉。「你說我是誰?」我冷冷地反問。

  他嚇了一跳,盯著我呆掉了,想說什麼愣是說不出來。

  「讓開。」我把他推到一邊,自顧自揚長而去。

  來到這裡的日子,我儘量不去想研究的事。但是,靈光閃現的時刻竟然比原來還要多。當我按捺不住用毛筆寫下一串串歪歪扭扭的模型和計算式後,便發現,沒有大型電腦和實驗室我根本無法繼續!然後,我就會把剛寫下的東西撕得粉碎,接著開始砸身邊的東西發洩。

  唯一能讓我獲得短暫平靜的時刻,便是現在,在馬背上風馳電掣的瞬間。風掠過臉龐的感覺,跟北京郊外的跑馬俱樂部一樣,讓我既興奮又安寧。

  後面有另一匹馬追近的蹄聲,是敏暉哥哥?像往常一樣,我並不回頭,縱馬疾奔,閉起眼睛享受速度的快感。直到沖下一個山谷,我猛地勒轉馬頭,向後面的人反沖過去。我以為也會和以前一樣看到敏暉哥哥又驚又怒地朝我吼,而我則得意地哈哈大笑。但是,當我轉身的時候,卻只看到李浩俯著身子安撫受驚的馬兒。

  我的笑迅速冷去,滿心愉悅變成無可奈何的悲涼。敏暉哥哥又怎麼會在這裡?如果我不能返回原來的時間維度,不能回到原來的身體,我大概再也見不到他了吧!想到也許永遠都無法和我唯一能自在相處的人再見,我的心有抽痛的感覺。

  「爹怕你出事,讓我跟著。」李浩可能被我的表情嚇到了,硬是把抱怨的話吞回肚裡。

  我再沒有騎馬的興致,從馬背上跳下,向穀底走去。

  穿過一片楊樹林,便見到一條清澈的河流橫在眼前。河水是21世紀見不到的天然潔淨,但那又如何?我不介意喝瓶裝的純淨水,也不介意游泳池輕微的漂白粉味道。如果不能享受現代文明的舒適與便捷,未經污染的大自然對我沒有任何意義。記得敏暉哥哥曾說我缺少對自然的敬畏,而我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向來相信人定勝天,不然也不會選擇核能物理作為研究方向。然而,我所信賴的科學的力量並不能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意外,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初夏的陽光如此熾烈,水面反射的光線更加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炎熱的天氣和剛才的運動使我全身粘滿了熱汗,所以說我討厭沒有空調也沒有冰鎮飲料的時代!那也只有尋找其他清涼的辦法了。我脫掉外衣,不理李浩的叫喊,躍入清可見底的碧波中。

  我貼著河床潛行,再次浮出水面已經到了對岸。幾秒鐘後,李浩也冒出水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使勁地搖晃著我問:「說,你把我姐姐弄哪裡去了?!你還我姐來!」

  不滿十歲的李浩並不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直覺的感到在她姐姐軀殼內的並不是他熟識的那個人。

  「如果可以,我比你更想讓一切返回原狀!」我使了點巧勁掙開他,不能控制地低喃著,「如果可以回去,如果你有辦法讓我回去…… 」

  他被我一推,跌坐在水裡,仰頭望著狀似瘋狂的我。

  看著他有一絲驚惶的表情,我漸漸冷靜下來。我在做什麼?在嚇唬一個幼小孩子?即使現在的身體同他一樣九歲,但作為高淩的我畢竟已經二十七了。

  「你是誰?」他問,不復上次的咄咄逼人,而是帶點夢囈似的口吻。

  我笑著,但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不是笑的表情。「高淩,我叫高淩。」

  「對了,今年是什麼年份?」回去的路上,我問。

  李浩疑惑地看著我。

  「我是說年號。」

  「康熙三十六年。」

  順治元年是1644,算算應該是1697年。我認為二十世紀前的世界都屬於蒙昧時代。不禁憤恨地想,怎麼不索性讓我跟北京猿人作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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