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或不愛沒關係 >
七十五


  "今天看起來挺精神的,頭還疼嗎?"那群人裡有人說話。我記不得聲音了,只記得口氣,就像第一次在與食俱進遇見的那些在我背後說笑的男人一樣。

  大家聽了哄堂大笑,圍觀著我。青蛙的音樂聲此起彼伏,我像是坐在井底,對楊憲奕身邊這些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我從來沒想過生活還可以這樣與眾不同。

  仔細一看,說話那人還是我認識的,我被關浩老婆拍磚頭之後,他來楊憲奕家裡給我送過藥,好像是個醫生。他身邊的女伴也是那次帶去的,兩個人都是一身白,手牽著手。

  "別逗她。"楊憲奕制止了眾人的說笑,把我帶到身邊,握住我的手腕,顯出那枚戒指,正式給大家介紹,"這是戴若,我老婆。"

  瘋狂的青蛙開始了迪斯可,我聽見有人笑,有人開玩笑,我看見有人豎大拇指,好像知道我今天得過二等獎。大廳的燈光從耀眼變成黑暗,四壁反射的光也構成黑白灰的世界。我在這些棱角分明的色彩裡,得到了很多祝福。

  一對黑衣夫妻身邊的小男孩小聲問了一句:"媽媽,她是楊叔叔的希瑞嗎?"

  這鬼地方我不認識,可我斷定這些人都認識楊憲奕!介紹過後,我努力記著千奇百怪的名字。聚會的男女主人都是少見的複姓,這裡是所謂的複姓俱樂部,是楊憲奕和朋友常常聚會的地方。

  我很羡慕主人夫妻倆給人的感覺,像小白兔身邊老老實實趴伏著大型肉食動物。楊憲奕在我旁邊從始至終都是老虎,從來沒當過乖巧的貓咪,我也想在他下巴上撓撓癢,可怕摸錯了碰到老虎屁股惹毛了他。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提前妻兩個字了,一是我要忙著準備比賽,二是他聽了肯定又不爽。

  現在我每天都得喝中藥,他讓爸爸媽媽監督著,給我換著花樣送糖果。胃比前幾天好多了,但也不敢胡吃海塞,我已經錯過了好幾頓學校食堂週一的丸子,非常可惜。

  楊憲奕去吧台拿酒了,我被安排坐在一圈矮腳沙發上,手裡是調雞尾酒的果汁。別人看我喝這個,都頗為好奇,還有人轉身拍楊憲奕問:"怎麼不給你老婆拿一杯。"

  他回來坐在我身邊,給我又換成了蘇打水,手自然地搭在我身後的沙發背上,好像隨時在保駕護航一樣。

  "不讓她喝,她不會,容易醉。"

  大家聽了又是笑,我也覺得尷尬。這樣的場合人人手裡都是漂亮的酒杯,唯獨我像個孩子似的拿著馬克杯喝蘇打水,顯得不倫不類。我假裝欣賞著四壁的繪畫雕塑,領略這裡特別的藝術氛圍。

  "快趕上赫哲了!"那位大夫帶著女友坐在我們對面,他總是開我的玩笑,剛才還帶頭問我希瑞的事。我還認生,一下子面對這麼多楊憲奕的朋友,有些不自在。

  兩個人在一起了,除了兩個家庭,總要接觸彼此的朋友圈。我們原來如此不同,我的朋友都是本分的老實人,一份簡單的工作,一個的溫馨家庭。楊憲奕身邊圍繞的朋友卻有著我想也沒想過的人生軌跡,聽他們談話,好像是看一場小成本製作的藝術電影,每個鏡頭切換出來的都是人生盒子的另一個層面。

  聚會很熱鬧,時間越晚來的客人越多,黑白灰的色調把大廳分割成一塊塊,開餐以後,從走廊往下半層,在風格迥異的上官苑提供餐食。我還不餓,專心聽著舞池裡放的八九十年代老歌,DJ的混音很重,總讓人有跳舞的衝動。我只有在錢櫃那樣的地方才敢當著自己的朋友暴露真性情,雖然音樂很喜歡,可還是規矩本分地坐在楊憲奕旁邊聽他們聊天。我是他太太,當著他朋友的面,言行舉止不能失態。其實他們談的內容很正經,時政、體育、彼此的工作、屠岸穀的擴建方案。

  遠處有人叫楊憲奕,又過來一對陌生人,男士見面還和楊憲奕擁抱了一下,興沖沖地問:"家棋呢?"

  在場的好幾個人都咳嗽起來,我自然也不自在。楊憲奕適時拉起我給對方介紹,我笑得依然尷尬。他是楊憲奕國外進修時認識的朋友,在出版公司工作。試想他們相識的那段時間裡,楊憲奕身邊只有個陳家棋。

  我估計自己笑得挺不自然,出版社先生的話著實讓我不自在了。即使後來有人出來打圓場,給我介紹出版社先生做圖書管理員的女友,我的情緒也懨懨的,總忘不了陳家棋。

  人要是中毒或長了毒瘤八成就是我現在的感受,自己不是大夫,只能眼睜睜看著病情惡化。在場所有人顯然都知道陳家棋,甚至認識她,只有我依然無知地蒙在鼓裡。

  楊憲奕不停地把我介紹給各種朋友,維持著面上的笑容,我隨他出現在一個個談話裡。我沒有什麼機會加入談話,只默默聽著,從另一個側面瞭解楊憲奕過去這些年生活的星星點點。

  胃口不好,晚餐時也是楊憲奕幫我選了幾樣清淡的菜色。我聽著男人們喝酒說話,悄悄退到人不多的大廳角落裡喝熱水,身後的沙發上正有幾個女人在閒聊。陳家棋的名字無意間從耳邊飄過去,我才開始留心起來。

  "得差個十幾歲吧,我以為憲奕還得飄一陣呢。"

  "可惜了小羽,早知道家棋這樣,還不如不和小羽分開,真可惜了,小羽人那麼好!"

  水很燙,喝快了舌頭上一麻,心裡也有點亂。陳家棋哪樣了?小羽又有什麼可惜的?我聽過這名字,也算認識她。那晚她幫我掛號照片子,出來時,她正和楊憲奕談我的病情,我早看出他們相熟。難道,是比我想的還熟的關係?

  我一個人在角落裡反復玩味著她們的話,越想越難受。楊憲奕來找我時,我正抱著杯子生悶氣。

  "給我喝口酒!"

  "不行!"

  我去搶杯子,被他舉高了夠不到。

  "楊憲奕!"我說話的態度都變了。

  "不許連名帶姓地叫!"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