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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到了就知道了。我給你拿了衣服,一會兒換上。"他抄手從後面遞了個紙袋子給我。

  薄毛衣牛仔褲,沒什麼稀奇的,但都是新買的,尺碼都對。路上我沒在意,抱著紙袋子炫耀我的小獎盃,跟他講獎盃的重要意義和我對爾雅研究傾注的心血。他聽了一個勁兒點頭,感覺就像敷衍,可我還是挺開心,畢竟今天他親自見證了我獲獎,還特別來給我捧場,我一會兒得親他一口報答一下。

  地方到了,猛一看像是會所,又有點像博物館,楊憲奕進門就直接帶我去化妝間換衣服。我站在化妝間門口兩分鐘才弄清楚進哪個門,明明畫著豔女的大門出來的都是男人,畫著的燕尾服帥哥的大門裡倒是脂粉氣濃郁。

  "這是哪兒?"我回身問他,他手插在口袋裡靠在旁邊笑,又遞過來一個口袋。

  "去換吧,一會兒就知道了。"

  從紙袋裡拿出新衣服,牛仔褲很包身,我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前突後翹,頓時沒了女老師的斯文模樣。

  毛衣是很正的淡灰,我喜歡的顏色,可背後鏤空了好大一塊。一字領很深,再配上同色的細高跟鞋,我怎麼看怎麼彆扭。彎腰都能看見……我不彎腰了。

  抱著紙口袋護著胸前出去,一看見楊憲奕我又嚇了一跳,他脫了外衣原來是和我同色的雞心領毛衣,顏色太協調了,走一起跟一個人似的。領口襯著他微黑的膚色,帶著點兒不那麼正經的味道,大灰狼的感覺又來了。

  "傻站著幹嗎?走了!"他過來拉我,我還不適應新高跟鞋,扭來扭去地跟著他,別人都注意到我們是情侶裝,他好像是故意帶我給人看的,存了衣物,牢牢牽著我一路招搖。跟上電梯我趁著沒人又逼問他:"為什麼穿成這樣?幹嗎?"

  我心裡還是下午領獎臺上的女碩士,他把我打扮成這樣,雖然不妖豔,但總感覺怪怪的,尤其我們又穿了情侶同系毛衣。要是這樣去逛街,回頭率肯定高。

  "一會兒不許叫我楊憲奕!"我腰上吃了疼,被他弄過去教育,"一會兒叫憲奕或者奕都行,不許連名帶姓地叫,聽見沒!"

  我直皺眉頭,一時叫我怎麼改嘴,早都叫習慣了,最瘋的時候都連名帶姓地叫的,他也沒異議過。真讓我叫他憲奕,感覺太肉麻了。

  "我叫你別的行嗎?實在叫不出口。"

  "叫什麼?"

  "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來,就隨便說叫大叔得了。"

  "敢!"他人高馬大,我踩了高跟鞋也得仰視,他眼神一變我馬上就知道要識好歹,勉強著自己叫了聲憲奕。

  雞皮疙瘩掉了一電梯,他聽了還算滿意,沒再說我。到了頂樓,我們像神秘情侶一樣進了一條兩面全是玻璃的走廊。走廊很窄,肩並肩好像走在紅毯上的感覺。快到盡頭的時候,他攬上我的腰,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許叫楊憲奕!"

  我努努嘴說知道了。

  推開一扇玻璃門,朝九晚五的正常晝夜消失了,大廳一半是很暗的舞池,一半是觥籌交錯的吧台,動感的音樂震耳欲聾。

  穿梭其間的男男女女,都只有黑色白色和灰色,像某個電影裡的畫面。我一下子成了掉進兔子洞的愛麗絲,站在門口半天都不敢動。

  "這是哪兒?"我怕他把我扔下,攥得很實在。

  "屠岸穀。"楊憲奕看見我的村姑表情,好像挺開心。

  我沒聽說過這麼奇怪的名字,我只知道趙氏孤兒裡那個屠岸賈,進到這麼陌生的地方我還有點怕,一直躲在楊憲奕背後,差點被舞池裡的男男女女撞倒。

  "楊憲奕?"他手上一使勁兒我就知道叫錯了,趕緊改口去了姓,"幹嗎來這兒?"

  我看到舞池角落裡有情侶在肆無忌憚的親吻,臉上直發燙。我不喜歡紙醉金迷,這裡也說不上腐化墮落,就是感覺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很特別,有某種和正常生活不一樣的味道。大廳周圍掛著很多油畫一樣的東西,間或還有鏡子,金屬兵器,光怪陸離。

  "過來。"他拉著我,和遠處吧台邊的人打招呼,我聽見他們叫他奕,趕緊到他背後藏起來。那些男人女人都笑了,音樂聲音雖響,我還是聽得很真切。從楊憲奕後面探出頭莫名地看著他們,也被他們審視著。

  我今天可剛拿了二等獎,應該挺胸抬頭才是。這裡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腐化一半純情,帶著很張揚的藝術風格。我回身看著舞池裡的舞者,也和學校裡看到的那些人不同,和我平日裡生活的圈子完全隔絕。我覺得楊憲奕不該帶我到這樣的地方,出現在陌生的環境裡我多少會手足無措,偶爾會表現失常,比如睿慈的婚宴。

  廳裡的音樂換成了很熟悉的Axel F,總有幾隻青蛙DJ叮叮來叮叮去,我原來以為這是星球大戰的音樂,還借用過在家裡練習希瑞變身。現在在這兒聽到,面前又都是生臉孔,一點希瑞的架勢都拿不出來了。

  面前這些人雖說生,可又好像都認識我,很友善地跟我打招呼。他們也都是黑白灰,我僅能分辨出誰是一對,誰另類孤僻,誰看起來是好人,誰面目上不太尋常。在我細細打量他們的時候,有人給楊憲奕遞了一杯酒,遞給我的時候,我婉言推辭了。我想勸楊憲奕也不要喝,可還來不及搶杯子,楊憲奕已經把杯裡的酒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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