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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我是文明人,做過蠢事。我該受罰,但不是這樣的方式。兩個高年級男生抬我出去的時候,我還聽見關浩前妻撕心裂肺地嚷,我聽見大博士為了捍衛我而跟她鬥嘴,我心存一絲感激,但還是難過得無以復加。

  我到了學校的林蔭路上,館裡最終怎樣我也不知道,我聽見抬著我的男生一直問:"老師,您能堅持住吧?"

  我點點頭,心裡很不是滋味。委屈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曾和關浩曖昧過,我不會挨這一磚。我糊塗過,卻清醒得太晚了。

  我哭了,眼淚流出來可能也是紅的,兩個男生的臉在眼前越來越模糊。我想給楊憲奕打電話,可卻記不起來他的號碼,包也扔在圖書館了。我現在無依無靠,只想閉上眼睛忍住頭上的疼。我怕楊憲奕看見我這樣,他不僅會心疼,可能也會看不起我。

  我準備今後跟楊憲奕好好地過日子,把過去的那些事情都抹乾淨。我不和關浩不清不楚,也不再介意和馮綸的那幾年,但總有人不想輕易地放過我。生活就是這樣,你不想什麼,就來什麼。

  兩個大個子男生嚇壞了,在我面前閃過的臉色都是蒼白的。我想起捍衛我的大博士,中文系的男孩都這麼脆弱。我只想要楊憲奕來,他是我的黑鐵塔,他不會倒,會給我撐著。可我沒說話,任他們把我放在急診的床上處理傷口。

  我想坐起來,急診的王大夫就按我的肩膀,讓我配合。蓋在頭上的東西一拿走,我覺得一身輕鬆地歎了口氣,好像腦子裡胡亂的思想都流走了,我不用再煩心難過,身上很輕,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一片。

  我沒暈倒,打麻藥的針刺進來我都能感覺到。有的就是疼,曾經裝滿了《爾雅校注》的腦袋現在什麼都記不得了。有人幫忙扶著我的肩,王大夫在一針針縫合傷口。我怕他把混亂的思想縫回去,想告訴王大夫別把關浩和馮綸裝進去,我以為我說了,可我什麼也沒說。

  再醒來時,是被校醫院樓道裡的頂燈晃醒的。屋子裡很暗,我一個人躺在空曠的病房裡,眼前交錯的拉著好幾道簾子。我以為楊憲奕會來,可誰都不在,只有我自己。和馮綸撇清關係時,我恨自己,罵自己,也是這樣一個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流眼淚。現在,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為我自己的另一個錯誤買單。

  我突然很害怕,害怕很多年以後我又會這麼獨自一人躺著,為了楊憲奕而哭泣。我怕他不要我了,他知道我和關浩的事,他過去不在意,也許現在在意了,所以不來看我。

  門上的簾子掀開,醫院值班的護士帶著幾個人進來。我看見館裡的領導,還看見了穿警服的人,最後,我看見了關浩。

  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有的話我肯定坐起來跟館領導澄清一切。我把持了度,三年裡我沒跟關浩怎麼樣。就是發個短信,也是有分寸的說話。我記不清給他發過什麼樣的短信,我只承認曾經曖昧過,不承認插足。他今天去開會沒帶我,他上次開會也沒帶我,帶了陳科長。

  我轉了轉眼睛,望向臉色死白的關浩。我的腦子很亂,有初遇時的他,有提攜關心我的他,也有拿潤膚水打發我的他。我現在看不起這個男人,如同他告訴我他要離婚時那樣漠視他。承受這一磚我們就兩清了,老死不相往來。

  有了楊憲奕,我從沒想過關浩一丁一點。我好久沒把他往眼睛裡放了,甚至不關心他離婚的理由。可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妻子今天抄起磚頭就打我。預謀那麼久,下手那麼狠。

  "現在能做筆錄嗎?"警徽晃得我睜不開眼。我想側開頭,但疼得動不了。磚頭果然厲害,是多少武鬥電影電視劇裡的道具。我沒想到錯過那個年代,卻挨了實實在在的一磚。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我怕我已經被打壞了,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在我暗自難過地聽著員警的詢問時,樓道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聽見有人朝這個方向跑,神志就立即清醒過來。攥著拳等著楊憲奕闖進來,一拳把關浩打倒在地為我出氣。我想為自己糊塗混亂的三年向楊憲奕道歉。

  我想著等著,可那腳步聲沒了,不是屬於我的。我失望了,閉上眼睛,眼淚不停往外淌。嗓子又幹又澀,不為挨打,只為了楊憲奕。

  "同志,請你說一下案發時的大概情況。"員警又開始問話。我撇過頭不看他,沒心思回答問題。

  我眼前都是暗下來的陰影,我被人擋在身後,不再暴露在灼人的目光下,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反正我一下子安心下來。手被人緊緊握著,聽到了我想聽的聲音。

  "我是她愛人,有什麼事問我吧。"

  啊,我"愛人"來了。

  館領導、員警,連帶關浩都讓楊憲奕弄出去了。最後我眯著眼睛看見我"愛人"挺拔的背影,聽見他跟員警斬釘截鐵地說:"調解沒戲!"

  我說不上話,老老實實地躺著。還不知道怎麼面對楊憲奕,一會兒我得給他道歉,把事情說清楚。然後我又回憶那條短信,三年裡我們的短信非常含蓄,都是家常話,我應該不敢給已婚男人發我想你這種話。剛才我是被嚇著了,有屈打成招的成分。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想翻個身動動,頭就疼得厲害。我明後天還要見未來的公公婆婆,禮物還沒買完,現在我又弄破相了,更不能和舞蹈演員比了。我實在傷心,沒察覺到自己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哭。我是太糊塗,怎麼選了關浩呢!現在遭報應了,今後我寧可找十個博士後也不會跟已婚男人曖昧了。我要跟楊憲奕說清楚,我們沒什麼,親過幾次而已。

  "小戴啊,也委屈你了,好好休息!"不知道什麼時候副館長到了床邊,我對這個和善老太太的印象不深,但此刻我覺得像見到媽媽一樣,哭著告訴她,"我沒有!"

  副館長拍拍我的手,讓我安心養傷,說我愛人和館裡會處理。我確實挺慘的,所以就聽話地點點頭,感謝領導對我的關心。我想我愛人了,想他帶我回家。說什麼我也不在關浩外間的辦公室幹了。我被他老婆拍完之後,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留在館裡了。

  "好好休息,別瞎想了,傷養好了再說。"副館長安慰過我又歎歎氣,畢竟我和關浩都是古籍處的中堅力量,我們這樣館裡上下也不光彩。

  副館長出去了,我依然悲痛欲絕,頭暈得厲害。我拿手蓋著眼睛哭,樓道裡的燈太晃眼了,不知道晚上怎麼回家見爸爸媽媽,以後怎麼面對今天在場的那些同事。我不是破鞋,不是騷貨,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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