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或不愛沒關係 >


  鄭筱萸、鐘靜、路苗苗、丁璀,她們四個大活人都不來,真是可恨,撂我一個人尷尬難耐。下一次,還不知道會轉戰參加誰的婚禮,也許是苗苗,也沒准是阿璀。哎,總之不會是我的,這點兒我可以確定。

  出了酒店,門童幫我招手要了計程車。跨上去大半個身子,才發現手包忘在宴桌上了。心裡本來就有氣,酒也有些上頭,這下子更煩了。司機白了我一眼,問我到底走不走。我搖搖晃晃地扶著車門,好不容易站穩,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個歉,艱難地把半條腿挪回地上,灰頭土臉地往飯店裡沖。

  今天這一身破打扮,恨死我了!

  今早我特意把鬧鐘調得很早,起來化妝打扮。昨天下午我還去做了個面膜,都只為了這場婚禮。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眼角細細的紋路,我不想別人問我穿的是什麼牌子的衣服,用的什麼價位的眼霜。我想看起來得體大方,像我自己標榜的那樣。但這個社會免不了俗套的東西,所以我只能臨時抱佛腳,做些蹩腳的功課。

  拿著喜帖打車出門的時候,我把自己想像成萬能無敵希瑞,雖然我沒有哥哥希曼幫襯,但是我也很厲害。我能把《四庫全書》的條目索引倒背如流,我能記住《古文觀止》裡八九成注解,我翻看過的古籍堆起來比臥室屋頂都要高。我現在給關處長做助理,每天坐在他辦公室外間,公事比他還繁忙,偶爾我還幫領導在檔上簽名,因為我的字很漂亮,有練過硬筆書法的童子功。

  可今天我穿了七寸的高跟鞋,走路就搖晃,幾乎把整個腳指頭都磨破了,疼得我咬牙切齒。裙子是特意翻箱倒櫃找出來的,是姑媽從香港買回來的,粉亮搶眼,襯得腳踝又細又白。我第一次穿箍在身上的窄裙,走路總狀似扭屁股,昨天還在鏡子前演練了幾回合。怕搶了睿慈的彩頭,我配了一件淡色上衣。可不知怎的這件上衣有些緊,繃在身上特難受,胸口的幾粒扣子都是勒著才勉強系上的。反正不是衣服縮水就是我浮腫了,如果是我浮腫的話,大概是昨晚喝水太多了!

  扶著酒店轉角門的金屬扶手,我想醒醒腦子。可一步沒站穩,差點摔在地上,好在讓門給撐住了。直起身,我眯起眼睛發愣,隱約看見眼前玻璃上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是我醉了嗎?沒有吧,至少我覺得沒有。五歲時在爸爸的筷子尖上舔了平生第一口白酒,現在出席外面的活動我偶爾還要挺身幫領導擋酒。宿舍六個人聚會,每次都是我喝得最多最優雅,從來沒醉過。

  我是萬能希瑞,我能倒背千字文,弟子規,我不會喝醉。

  轉角門轉得很慢,我安心了,扶著門一步步往前蹭,進到大堂裡辨認了一下來時的路。從哪裡上樓,坐哪個扶梯,我還勉強記得,每個宴會廳外面又有指引的牌子,上面都寫著辦喜事的新人名字。

  我搖晃了幾步,找准一塊牌子走過去。又對著大紅底上的黑色大字發了半天呆,才發現新娘的名字我不熟悉,新郎的名字裡竟然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生僻字。哎,我又受打擊了!轉過身想去對面一間試試運氣。正準備邁步扭過去的時候,斜裡突然插過一個人,我毫無防備,迎頭砰的一聲撞到來人身上。

  酒力不勝,踩著七寸高跟鞋,我歪了一下就往旁邊倒。好在來人扶了我一把,正攬在我腰上,兩個人相貼的感覺怎麼都有些曖昧的味道。

  我討厭曖昧,我和馮綸曖昧了,他跟了胸大的女人;我跟關浩曖昧了,他有老婆有兒子,我只能在他外間寫寫畫畫模仿他的簽名。

  陌生人身材高大,我仰起頭才看到他的臉。方方正正的臉龐,眼睛細長,很黑很亮,唇線緊繃著,下巴上有微微的胡茬兒。

  "對……對不起……"

  我努力站直了身子,可大廳在打轉,眼前的臉龐忽遠忽近。他試著鬆開過,看我打晃又馬上扶過來,支撐我站好。

  我們離得很近,他身上有煙味,還有和我一樣的酒味。我不喜歡他身上混合的味道,但是他不香,不像有些男人灑香水,所以我不排斥,就任他扶著。他的手很大,合握著我的手臂綽綽有餘。我喝了酒感覺渾身發燙,他的手掌卻是涼涼的,很舒服。

  我想我是有點醉了,至少頭腦不清醒到和一個陌生男人面對面站了五六秒。很近的距離,也不說話,就呆子一樣望著他。

  我看得很仔細,比看關浩還仔細。可這男人的臉變模糊了,看不出年紀。我想他比關浩要大一些,或者和關浩同歲。我總是說不好男人的年紀,我眼裡的爸爸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永遠年輕……

  我正想爸爸呢,面前的男人突然放開我,一轉身扭頭就走,連句客套話都沒說。

  我明明道過歉了,被他這麼粗暴的對待很不服氣。我沒好氣地站穩了,繼續往大廳走。這次在牌子上找到了睿慈的名字,毛筆字寫得又粗又黑,沒有我寫得好看,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滿意地傻笑了兩聲。

  進到廳裡,還沒站定,面前掠過一陣小風。一個小男孩從我面前沖過去,另一個更小的橫著就撞在我身上。看來今天我很有男人緣,剛剛我撞大男人,現在小男人又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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