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捧玫瑰灰 | 上頁 下頁
八一


  其實,那段日子,她相信,她是愛他的。或許一開始已經愛了,只是不敢,可那段她終於可以與之平視的那段日子裡,她才肯敞開心扉,勇於承認,自己是愛他的。

  在之後的日子裡,她總是懷念起那段日子,跟自己從小到大的夢想竟是如此接近。其實,她要的並不多,就好像那段日子,歲月靜好,天下太平,他不是那高高再上的高幹子弟,她也無需仰視才能企及他的視線,她與他不過只是俗世裡的平常小夫妻,各自忙碌,各有苦樂,她每日等著他回來,看著洗盡塵埃,已是心滿意足。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是他骨子裡的那股不甘願?_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距離感?是他獲得成功後那得意志滿的神情?她終於明白,他終究不是安於蟄伏的命,當初的困窘不過只是龍困淺灘,他終究有一天會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去。可她怕,怕身後的流言蜚語,怕眼前那些帶刺的眼神,她逃避過,從不願意抛頭露面,她不喜歡跟他一起出席那些社交場合,那些飯局,那時的她尚且自卑,聽不懂他們說的那些話,就連看著謝道年,她都會從心裡生出深深的戒備與抗拒,因為她知道自己離那樣的一群人很遠很遠,仿佛一舉一動都渺小地不值一提,稍微說多一句,看著他們的眼神,又覺得露了拙,丟了人。是的,她就是那麼自卑,所以才去讀書。可心不靜,處處都是塵埃。她沒有辦法,始終追趕不上他的步伐。

  直到後來,那場市十矚日的婚禮,她從那些複雜的眼神裡找到了答案,原來飛上枝頭的麻雀,成為鳳凰,不在於它能飛多高,而是它能否承受這樣的高度。一開始,她安慰自己,只是不願患給袁鳴秋丟臉,她開始學穿衣打扮,開始學著用這些名牌把自己武裝起來,她要學會的不過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以袁鳴秋太太的方式生活著。

  她看著周圍人們的眼神,不再是清澈地猶如一灘清泉,她看著他們,終於不會那麼一覽無遺地表達自己的鄙夷與不屑,她只是冷漠,用冷漠偽裝虛弱無力的內心,然後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人人都在扮上流社會,她以為只有把自己扮演成了名媛淑女才能站在他的身旁而不會遜色。只是,那些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覺得內心一片虛空,像一個無邊無盡的黑洞,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這樣猶如芭比娃娃的生活,每一日都在消耗著她的精血,她曾經深以為然的愛情,她會有種錯覺,自己亦是涼薄的,愛情無非只是幻覺,而如今她與他,不過是金裝披著那對木偶上演著一出叫佳偶天成的童話而己。

  直到他出事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的第一反應竟不是他會如何,而是自己該如何?她竟有種解脫的感覺,仿佛終於可以脫下這繁冗的戲服做回自己,她太累了,累得都忘了倒底是什麼讓自己變得那麼累,她終於可以不用偽裝做那個養在深宮裡的薔薇。

  去醫院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很早之前就不是了,之前的自己多麼懷念那甘苦的歲月,那麼懷念那狹窄空間裡的兩人世界,可從什麼時候起,她就變了?她想的竟是,如果沒有愛,那麼有許多許多錢亦是好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終於開始信仰這些死物,房子,車子,存摺,珠光寶氣的日于,原來這些才是真的,縱然他們沒有生命,可卻能給她安全感。

  她那麼缺乏安全,愛著的時候覺得危險,遲遲不敢靠近,擁有的時候覺得虛空,遲遲不敢袒露內心,直到失去的叫候,她都不敢去抓住,生怕又是一場空。所以,她索性做了一回薄情的負心人,在那群人眼裡,她看到了他們的鄙夷,是的,那種拜金女子現實人生毫無情義可言的鄙夷,她不在乎,她對自己說倘若這樣能保存尊嚴,總比低到塵埃的空等來的安全。她終究還是不信他的,從頭到尾的不信,愛可以不由心,可理智卻始終提醒她,眼前這個男人即使一無所有,即使身在煉獄,他都不會完全地屬於你。雲就是雲,泥就是泥。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謝道年一出門就看見了袁三的車停在了自己家門口。

  他走過去,敲了敲車窗片到車窗搖了下來,露出袁三憔悴的臉。

  「大哥,我是不是特沒出息?」

  謝道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看了看職滿煙頭的煙灰缸,也沒說話。「我們有多久沒去大院後面的山坡了?」

  袁三楞了楞神,很快反應過來,踩了一腳油門往南門的方向駛去。

  這座六朝古都,處處都隱藏著秘密。所謂的大院後面的山坡,是屬於謝逍年與袁三關於童年與青赤的所有私密。

  對於住在大院裡的子弟來說,高牆裡面的世界也有等級之分,比方說拉幫結派,

  軍委大院的孩子們看不起政府大院裡的孩子,而政府大院的孩子們卻因為住在市中心,得了地勢偏偏又瞧不起那幫在南門邊上在郊區山地裡策來滾去的部隊子弟,然而對於身處鬧市區的這此男孩于而言,那片依山傍水的小山址,是禁地卻乖是嚮往。

  是哪一年呢?或許才剛剛十一二歲吧,經不起挑釁,一撥孩子就浩浩蕩蕩地沖進了南門的郎隊大院裡,訣鬥的地點定在大院後面的小山披,三十多個孩子打得不可分交,可這此細皮嫩肉的高幹于弟哪裡輕得起依著地勢之利的那群成天見慣了部隊拳腳功夫的孩於的拳頭和磚頭,沒幾下就潰不成軍。

  「當年你那股狠勁,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路並不遠,謝道年著著記憶裡熟悉的山玻出規在眼前,突然感歎道。

  袁三下了車,徑直往山上走,情緒似乎比剛才振奮了許多,拉了一把謝道年,「大哥,還記得那個山洞嗎?」

  怎麼會忘記呢?謝道年的額頭滴著血,他原本就沒打算參與這場鬥毆,一直拉著袁三不要去,可沒想到到了現場卻控制不住場面,分明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明明是勸架後來不知被誰推了一下,也忍不住加入了這場混亂的事鬥。只是不知道是被誰扔的磚頭砸中了額頭,血就一直往外冒,袁三著著謝道年的樣子,這個當時比他還要矮一頭的男孩于不知逍怎的發了狂,兩眼免血,一隻手拿著磚頭,一隻手抓著他,把謝道年護在自己的身後,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住山址的深處走去。

  走著走著兩個人就迷路了,打鬥的聲音慚慚消夫,天包也暗了下來,兩個孩子這才有點後怕,下山的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當年還是你發現的那個山洞,頭都破了,流了一臉的血,居然還能看見前面有個山洞。」靠三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進了山洞才發現其實你傷的比我還重。」謝逍年顯然也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他真的不知道,直到就著夕陽的餘光才發現袁三的背後居然被人出了長長的一道口子,衣服都破了,因為穿的是深藍色的校服,竟一時沒有發現其實血早就把衣服浸濕了。

  所謂的山洞應該是當年杭戰時期廢置的防空洞,一直走進去了二十多米,發現還有一道鐵門,鎖已徑生了鏽,可見這裡已沒有人來過了。

  兩個人就在這個空置的防空洞裡待了一個晚上,一直等到遠處響起了呼喚的聲音,才渾渾噩噩地清醒過來。

  那場鬥毆還是震驚了大院雙方的父母們,後來謝逍年的額頭上縫了7針,袁三的背後直到現在還有一道深深的傷疤,處理的結果當然是各大三十大板,唯讓人有點意外的是後來他們查出了拿匕首的那個男孩聽說送去了勞教所。

  對於這此孩於們而言,青泰就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挑釁和楂架,桂彩和落紅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一場架能他們記憶擾新,不只是秸果異常的慘烈,只是從那以後,兩個人就真的成了兄弟,保護著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